旷野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尽,风卷着黄沙掠过捆绑力羯朱宏的绳索,磨得麻绳簌簌作响。
末山蟒那番话像块石头砸进力羯朱宏的心湖,这位刚刚成为天王的枭雄,他的须发,此时被风吹得凌乱,嘴角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他沉默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沙土,终于抬眼再次看向末山蟒……眼前这汉子甲胄染血,脸上还带着冲锋时溅上的泥点,可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券在握的骄横,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天下战乱太久了。”末山蟒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着铁棒的手松了松:“多少人埋骨荒野,多少家妻离子散……我跟着将军打仗,不为大周复兴那空名头,就盼着有朝一日,田里能长庄稼,路上能走行人,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我知道杀了你未必能太平,但至少……少一个争权夺利的,天下或许能离太平近一步。”
力羯朱宏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自嘲与苍凉:“我死了,天下就太平了?当年李宋开国皇帝也说过这话,结果呢?他尸骨未寒,兄弟就反目成仇。”
“这乱世的根,从来不在一两个人身上啊……”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只是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再没言语。
马蹄声由远及近,杨豹勒马停在两人面前。
他翻身下马,白色的披风扫过地上的血痕,目光落在力羯朱宏身上……他和力羯朱宏也是老对手了,不过他从未正眼看过力羯朱宏这个对手。
此刻力羯朱宏发丝凌乱,甲胄歪斜,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不屈的锐气。
“力羯朱宏!”杨豹的声音平静无波:“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力羯朱宏缓缓抬头,迎上杨豹的目光,忽然挺直了脊背,哪怕被捆着也透着股老将的傲骨:“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输了,要杀要剐,不必多言。”
杨豹看着他眼底的决绝,忽然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末山蟒的肩膀:“好好安置力羯朱宏,派人严加看守,明天送往建康交由朝廷处置。”
他没说直接杀了力羯朱宏,原因也很简单,力羯朱宏是现在北方叛军的老大,如果就这样杀了,在他看来无法振奋南方的信心和士气。
若是送到南方,让那些朝廷的官员们,审理一下,一方面能让这些官员们泄泄愤,另一方面,能给他们北伐的信心,从而能让他们,更加支持他的北伐事业。
杨豹在李黎那里是知道的,南方的那些人,此时是偏安一隅的心态,没有北伐的想法,其在他看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北伐没有信心。
力羯朱宏被生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段豪这里。
当亲卫气喘吁吁地报来“柱国大将军五千破十八万,生擒力羯朱宏”的消息时,他手里的令旗“啪”地掉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再说一遍?”他一把抓住亲卫的胳膊,指节都捏白了:“五千人?就打败了力羯朱宏?还生擒了他?”
亲卫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柱国大将军的骑兵直插中军,两刻钟就拿下了力羯朱宏,蒲、姚二族和刘隆的兵马都望风而逃了!”
段豪松开手,久久无法平静……
他本以为这场仗至少要拉锯半月,没料到杨豹竟用如此雷霆手段速战速决。
震惊过后,他当即点起精锐亲卫:“我带一部分人,去见柱国大将军!”
而洛阳城,留守的士兵,在得到力羯朱宏战败的消息后,他们也组织兵马,连夜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