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绪翻涌间,他又看向营外的工事。
砖石垒起的营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看似坚固,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卜虎军中有投石机、攻城梯,更有卜崔这样的猛将带头冲锋,眼下的平静不过是对方在休整,一旦发起猛攻,这些工事撑不了几日。
前几次小规模的袭扰,己方已折损不少人手,若真到了强攻之时,恐怕连长安的城门都守不住。
焦虑之下,力羯朱宏连夜写了数十封求援文书,快马送往关中周边的州郡部族。
他尤其寄望于雍州的赫连部,还有关南的蒲族和关北的姚族……毕竟在他的眼里,目前能支援他的,军队最为精锐的,也就是在雍州的刘淼了。
当然他自己手底下还是有两万精兵的,那都是十九部族的精锐,但是眼前的敌人,那是有着十万大军的,而且精锐十分之多,他这点兵力,说实话不够看的……
几日后便有消息传回,雍州的刘淼已在境内筹备兵马,清点出八千精锐,正星夜兼程赶往关中。
刘淼虽然与力羯朱宏的关系十分一般,但是此刻,他也不得不站出来了,卜虎的攻势如此凌厉,若关中真被拿下,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相邻的雍州。
所谓唇亡齿寒,此刻若不出手相助,等卜虎腾出手来,赫连部纵有天险可依,怕也难挡铁骑洪流。
八千兵马虽不算多,但至少能为力羯朱宏添些底气,也能让这摇摇欲坠的防线,多撑些时日。
而在关南与关北的二族,则也是清点了基本上所有的兵马,如此来支援力羯朱宏……关中不能丢了,丢了,他们的好日子也没了。
只是力羯朱宏望着远处卜虎军营那绵延数十里的灯火,心里仍沉甸甸的。
他知道,刘淼的援军不过是杯水车薪,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当卜虎的大军休整完毕,当那些看似坚固的工事在猛攻中碎裂,他和这关中大地,又能依靠什么呢?
尽管力羯朱宏心头压着千斤重的阴霾,可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比谁都清楚,战场从无定数,强弱之势从非一成不变。
铁甲再坚,也怕久战生疲,锋芒再锐,也有露怯之时……战争里的意外,从来比必胜的铁律更常见。
他望着帐外飘扬的残旗,指节在案上轻轻叩着,待那三路援军相继抵达,只要自己能咬紧牙关守住防线,把这拉锯的时日拖得再长些,总能等来破敌的契机。
或许是卜虎军粮草告罄的慌乱,或许是卜虎恃勇轻进的破绽,又或许是敌军内部生了嫌隙……只要机会露头,他便有把握攥在手里。
毕竟,他本就是从草原血火里熬出来的苍狼。
年轻时在漠北与狼群争食,在部落混战中搏命,早就把隐忍与突袭刻进了骨血里。
他从不是那种凭蛮力硬拼的莽夫,最擅长的,便是在猎物最疲惫、最松懈、露出一丝破绽的瞬间,猛地从暗处扑出,一口咬断对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