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同样的药材,相差无几的斤两,比起以前,这几次娘亲所能得到的铜钱,好像变多了不少,为此,他真的特别开心。
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一切仿佛真的重新回到了正轨,家里一如既往,温馨而和睦,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便只有曾经天天进山采药的爹爹,变成了现在的爷爷,每当暮色降临,他和娘亲都会如约而至的守望在栅栏门前,迎接着巷子里那道背箩筐的人影出现。
他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进山采药的爷爷,会带着爹爹一起回到家中,那个时候爹爹手里应该还拎着一只野鸡,那么就又能吃鸡腿了。
奈何,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老天爷仿佛生来就对这个世间的苦难众生持有偏见,非得揪着他们苏家不放,带走了爹爹不说,还要将娘亲也一并夺了去。
在爹爹消失九十多天以后的某个晚上,他突然被身边动静吵醒,才发现,那是娘亲…正在背对着自己哭。
那一刻,他幡然醒悟,难怪自从爹爹不在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同一种奇怪的声音,原来娘亲白天都是骗人的,其实她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哭。
那一刻,他仿佛真的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爹爹,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也天天哭,天天闹,天天扯着爷爷和娘亲问:“爹爹去哪了,爹爹为什么还不肯回来。”
娘亲和爷爷不断的安抚,说诚儿听话,不哭不哭,爹爹会回来的,再过几天爹爹就回来了。
可他不听,就是要喊着找爹爹。
于是啊,娘亲也哭,爷爷就跟着掉眼泪。
结果刚闹腾了几天,一场厄难便再次席卷重来。
那是一个平静的黄昏,天边的云朵,如熊熊烈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当时娘亲站在栅栏门前,怀里抱着又哭又喊的他,笑着说:“诚儿乖,诚儿不哭,爹爹今天就回来了,马上就能看见爹爹了,爹爹给你做了小风车,爹爹还抓了野鸡回来,晚上咱们就有鸡腿吃了。。。。。。”
说着说着,娘亲的声音突然虚弱了下去,随后脚步乱窜,摇摇晃晃,强撑着一口心气,缓缓蹲下身子,彻底瘫坐在地。
自此,娘亲病卧床榻,一蹶不振,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爷爷名为圣医,医术通天,很快就探明了娘亲的病因根源,但依旧是为时过晚,无力回天了。
俗话说,无病服药如吞毒,积年累月天人殒,原来,早些年娘亲和爹爹进山采药,犯了医道大忌,他们为了钻研新的药材,往往都会选择以身来试,亲自尝尽各种无名药草,久而久之,体内自然而然潜藏下了诸多未知的毒素。
按理来说,这些毒素本不该致命,因为爹爹曾为此研制出过解药,能够有效压制他们体内的毒素,可是此番爹爹的离去,对娘亲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她心力衰竭,中气溃散,精神消弭,思疾重病,间接导致体内毒素失去压制,有机可趁,进而演变成了疾上加毒的不治绝症。
娘亲病倒期间,爷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憔悴,每天都是长吁短叹,夜不能寐,可哪怕他竭尽全力,穷极毕生所学,凭借爹爹留下的解药药方,在最短时间内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根除娘亲体内毒素的解药也没用了,历经三个月的悄然演变,在思疾重病的基础上,娘亲体内的毒性早已侵入脏腑,蔓延周天,席卷百骇,腐蚀全身,在发现之时,便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爷爷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一下好像又苍老了几十岁,爷爷不甘心,不忍心,于是夜以继日地想尽了一切办法,其中好几回因为太久没睡直接昏倒了过去,但又能怎样,天意难违,上苍从来都不会选择悲悯世人,日渐消瘦的娘亲在床榻上苦苦煎熬了半年,最终还是走了。
他依稀记得那年冬天,冷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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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雪纷飞,躺在床塌上的娘亲,早已瘦成了皮包骨头,临终之际,她无力颤抖着伸出那只枯黄发冷的手臂,死死抓住他的一只手,满脸泪水,含糊不清地哭喊着,“诚儿,诚儿。。。。。。”
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紧紧握住那只愈发冰冷的枯黄干瘦手臂,希望这样能让娘亲暖和一些,然后绝望的大哭,“娘亲,娘亲。。。。。。”
当时爷爷就坐在边上,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爷爷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最终时刻,娘亲枯瘦的手颤抖的厉害,她越抓越用力,她越抓越无力,她笑着说:“我家诚儿长大了,一定要学会坚强,记得听爷爷的话,不要惹爷爷生气,娘亲累了,想先睡一会,等娘亲睡醒了,就带爹爹一起回来看诚儿,好不好…”
娘亲的声音愈发虚弱,愈发模糊,娘亲这回骗不到他了,因为他知道,爹爹回不来了,娘亲也要走了,他一个劲的哭着摇头,“不要,娘亲不要,娘亲,娘亲不要睡,娘亲不要走,娘亲不要丢下诚儿,娘亲。。。。。。”
可惜,娘亲已经闭上眼睛,手臂无力下垂,任由他喊破喉咙,也听不见了。
从那天以后,他的世界仿佛就此变得晦暗无光,处处都充斥着阴霾,时至今日他都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懵懂稚嫩的幼童,究竟是如何渡过那段绝望无助的黑暗岁月的。
倘若没有爷爷的相伴,他应该也早就同爹爹娘亲一样睡去,然后在另一个世界和他们重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