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
一声凄厉、嘶哑、仿佛用尽生命全部力气的呼喊,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撕裂了庄严的鼓乐与肃穆的行进声!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绝望,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直冲云霄!
“冤枉啊——!陛下!王爷!为小民做主啊——!!!”
銮驾猛地一顿!
秦玲倏然睁开凤眸,眼中精光暴涨,威严与一丝惊怒瞬间取代了沉静。何人胆敢在帝王祭天途中拦驾喊冤?此乃大不敬,更是对祭祀大典的亵渎!
孔衫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双眸已然睁开,深邃的眼瞳中寒光一闪,周身原本内敛如渊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冰冷而锐利!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銮驾厚重的帷幕,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御道右侧林苑边缘,一个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被两名反应过来的外围禁卫死死按住。那老者状若疯癫,枯槁的手奋力向前伸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銮驾的方向,口中兀自凄厉地喊着:“冤枉!江南盐政……草菅人命……血债累累啊陛下!王爷——!”
“护驾!”
“大胆狂徒!”
“拿下!”
外围的禁卫统领惊怒交加的吼声、兵刃出鞘的铿锵声、以及试图捂住老者嘴巴的呵斥声瞬间响起,场面一片混乱!
銮驾内,秦玲的眉头紧蹙,凤眸含霜。江南盐政?血债累累?这突兀的喊冤,如同在即将点燃的圣洁祭坛前,泼下了一盆腥臭的污血!她下意识地看向孔衫。
孔衫面沉如水,不见丝毫波澜,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他并未立刻下令处置那老者,甚至没有看外面混乱的场面。他的目光穿透空间,瞬间扫过那老者周身,以及他挣扎时从破烂衣襟里掉出的一角染着暗褐色的、似乎写着密密麻麻血字的布片。
“肃静。”孔衫的声音并不高,却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嘈杂与混乱,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禁卫、随行官员,乃至远处被按在地上的老者耳中。
仅仅两个字,却蕴含着无上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意志。混乱的场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连那挣扎嘶吼的老者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眼神。
孔衫的目光转向秦玲,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安抚的力量:“玲儿勿惊。不过一介狂悖之徒。”
秦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怒与惊疑,凤眸恢复了几分清明,但眼底的凝重丝毫未减。她微微颔首,将处置权完全交给了孔衫。
孔衫这才将目光投向銮驾之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丹。”
“属下在!”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銮驾旁,兽族剑圣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但那双锐利的眼眸却锁定了地上的老者。
“拿下此人,封口,搜身。”孔衫的命令简洁至极,“连同他身上所有物件,严密看管。待圣坛大祭毕,本王亲自审问。若再有喧哗惊扰圣驾者……”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禁卫,“……立斩无赦。”
“遵命!”丹沉声应道,身形一晃已至老者身前。不见他如何动作,那老者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倒,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丹迅速而仔细地将其全身搜查一遍,尤其小心地收起了那角染血的布片,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老者提起,交给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亲卫。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从喊冤发生到人被带走、场面恢复肃静,不过短短十数息。
鼓乐声在短暂的停顿后,重新庄严地响起。队伍继续前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銮驾之内,气氛却已截然不同。秦玲端坐如仪,凤冠下的容颜依旧圣洁威严,但她的指尖却微微用力地扣住了座椅扶手。孔衫重新闭目,玄色祭服下的身躯稳如山岳,只是那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如同暴风雨前压抑到极致的海面。
“江南盐政……血债累累……”秦玲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丝凝重,如同羽毛般飘落在寂静的銮驾内。
孔衫没有睁眼,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敲击着什么。
“玲儿安心祭祀。此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自有分晓。”
圣坛的轮廓已在前方巍峨的山巅显现,缭绕着神圣的云雾。然而,通往圣洁祭坛的道路上,已被那一声凄厉的“冤枉”,投下了一道浓重而充满血腥味的阴影。苏杭的山水珍馐似乎还在远方,而皇城与江南之间,那深不可测的权力漩涡与滔天罪恶,已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狰狞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