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娥大怒:“你这郎君小辈,真是胡说八道,甚不知变通!师徒之间,我又这般恭敬他,取他些东西,哪算得偷。况你这话,看似骂我,实则骂我师父。他是甚样人物,怎会教出个坑蒙拐骗的徒儿!”
聂归羽歉道:“是我之过,不当玷辱你师徒的清名。”
“若不是吃了你的斋饭,真要发狠打你一顿。”宝娥也忘了方才还与他互诉衷肠,囔囔突突开始骂他,字字不留情,句句正中他痛处。
直骂得他白脸涨红,咬牙心道:他在这荒庙里做了大王,天上地下都伸不来手管他,凭何要这般忍气吞声,受她轻贱!
正想处,宝娥忽气冲冲问:“你怎生变得这样一张红白脸,莫不是在心底暗暗地埋怨我错怪你了。”
“不曾。”他想也没想,扯动紧绷绷一张脸皮,“你说的这些,都在理。”
那呆子原本骂得急了些,气喘吁吁的,闻言才舒眉展颜,拉着他的手道:“好哥呵,不是骂你,正是吃醉了,半醒不醒地说梦话哩。你有这样的好心肠,怎舍得错怪你。”
一句亲近话儿,顿叫那聂公子又转了性来,心想也是他说错话在先。她不过嘴上痛快几句,又不曾害他。
他定神顺气,却忽道:“似这般亲近言语,莫不是也与旁人说过。”
宝娥不犹豫:“不曾,不曾。不瞒哥哥说,我随师父修行这段时日,也有些长进,学得‘安住不动,如须弥山’的理。我这心比须弥山更坚固,怎可能把别人认作那同飞的比翼鸟儿。”
聂归羽听得这话,想的却是那日在这庙里客舍,无意瞥见她与那高公子爱欲恣恣,这泼妖又逼得个斯文清隽的郎君,红着脸浑说些淫词浪话。
他微微冷笑:“你师父教你时,可曾想过你把那佛言用在这等子事上。”
那宝娥忽然发了呆性,愣愣道:“哥哥莫取笑,我是个半路上道的取经人,忘性大,不记得说过什么话嘞。”
“真个忘性大,只挑拣些愿记着的。”聂归羽道,“我若许你一桩事儿,宝娥姑娘莫不是也要忘记。”
宝娥急问:“什么事?哥哥尽管说与我听,我只妥帖放在这心底,任凭狂风也吹不走。”
“你若真要交付这一颗真心,”那聂公子目不斜视,“那今天夜半子时,我还在此间等你。你若来了,我便信你,那时节你是要落得一宵快活,还是打算长久地配婚姻,皆可依你,何如?”
“好!好!好!”朱宝娥拉他的手,“哥哥切莫哄我,我是一刻也不想耽搁,恨不得立马到那时辰哩。”
聂归羽反握住她的手:“宝娥姑娘,你说得情真意切,可要到那时见着你,我才敢信上一二。”
宝娥闻言,喜不自胜,随着家仆,欢欢喜喜去了客舍。
这呆子是个懒的,往常吃饱了就要睡,这会子却心痒难挠,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也忘了还有个师父,好容易熬到入夜,到了时辰,忙一骨碌爬起。
正欢喜处,外面有人叩门。
她问:“谁?”
“是我。”温温柔柔的一声儿。
“耳熟,耳熟!”宝娥上前,开门。
门外竟是个文文弱弱的高崔阑。
她一会愣呆呆,一会又喜得眉花眼笑:“哥哥啊,竟是你!你怎的来了?”
“宝娥,宝娥……”那高公子道,“我放心不下,特地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