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倦怠却在看见萧景姝的那一瞬消减了大半。
她今日着一身玄衣,未施粉黛未戴钗环,全身上下只有唇色是艳的,好似一把不显锋芒却凌厉无比的刀。
只需一眼,便将人的灵台都震清明了。
不愧是绝顶的美人,看着就能让人心生愉悦。卫觊伸手止住了她屈膝行礼的动作,颇为温柔地问道:“你是想来问你阿娘?虽说出了些小差池,但也无需担心,暗卫必然能救下她的。”
萧景姝在小太监抱来的圆凳上落了座,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
卫觊从书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只香囊:“不过是这个被扔下了,好在暗卫追得紧,没有跟丢。”
只是他也没打算让暗卫尽快救出韦蕴,而是吩咐他们多跟些日子,顺便查一查陆瑾这一路上和哪些人有来往,能够最大程度上赶尽杀绝。
萧景姝这才放下心来,提起另一件事:“二姐姐也有一事托我转告给……陛下。”
陛下。
明明是自己设法求来的称谓,可从她嘴里吐出来,却丝毫不显动听,大抵是因为心中明白她心里并不将皇族当成什么好东西罢。
“萧景妍?”卫觊预感这位萧二娘子会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示意萧景姝继续说。
“二姐姐说,半年前徐州刺史病逝,尚未有新刺史到任,请陛下下旨封她为徐州刺史。”萧景姝转述道,“她即日便启程北上,誓在朝廷车马至濠州前兵不血刃为拿下武宁节度使麾下徐、宿、泗、濠四州,若做不到,便提头来见。”
萧景姝很难形容自己听到萧景妍这番话时的感受。
在此之前,她只从旁人口中听说过萧景妍有多能干,却无甚实感。直到亲眼见到她说出此言时的铿然姿态,才备受震动。
这也让她更坚信自己的安排不会错。
刺史由朝廷任命,河南道隐有不轨之心,半年前便暗自扣下了徐州刺史病逝的消息,省得朝廷派人来添乱。
直到前段时日萧景妍至金陵,朝廷才知晓了河南道的几桩要事。
“她倒是好胆量。”卫觊笑起来,“若真能兵不血刃拿下四州,那打下整个河南道便容易了许多,先允她一个徐州刺史又何妨?”
这事颇为私密,不好召中书舍人,卫觊干脆自己拟旨。萧景姝起身研磨看他下笔,在最后落印时从喉咙里发出个疑惑的“嗯”声。
卫觊侧目:“怎么了?”
萧景姝指了指鲜红的朱砂印记,眼神有些懵懂:“玉玺上的字不该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么?”
卫觊眸光微顿,自然而然道:“那是传国玉玺,任命官员只用行玺便可。”
萧景姝似懂非懂地点头,胸腔里的心却狂跳起来。
——李顺说的没错,传国玉玺果然不在金陵!
她在心里飞速将所有事串了起来。
当年武德太子自立,手里必然有些说得过去的倚仗,如今想来,那倚仗应当便是传国玉玺!
而后陆瑾改名换姓在武德太子手下做幕僚,报仇的同时,必然也接手了那枚玉玺。后来他又投入新安郡王麾下,说不准已经玉玺交入新安郡王手中。
萧景姝如今已经看透了公仪仇。他如今活着只为报仇,便将这活做到极致,让每一个仇人都死出特色来。
武德太子志在平叛,却在崔、康逆臣伏诛,志得意满之时死在进犯的突厥铁蹄下;刘忠嗣做了一辈子先帝的忠臣,他便要毁了刘忠嗣的忠义名声,毁了他拥护了一辈子的先帝政见。
而作为当初迁都“功臣”之一的新安郡王……
大抵是想让他死在这辈子唯一一次的“胆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