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真人负手拾级而上,袍角被风掀起,露出里头打着补丁的衬裤,偏生背影挺拔得像一柄新磨的剑。
“腿寒?正好,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邓晨跟在最后,怀里抱着一只黄铜罗盘,外加一个油纸包——里头是白芷硬塞的发热包,说是怕他冻死在上面没人给母猪写符。
走到第十八蹬,玄诚子实在挪不动了,扶着膝盖:“要不弟子在半山亭摆个茶炉,随时给各位添水?”
玄清头也不回:“添水?我看你是想添堵。滚上来。”
玄诚子只好用袖子擦擦鼻涕,心里把“自强不息”翻译成“自生自灭”。
星台如棋盘,铜钱作棋子
观星台其实是一块天然巨石,被雷劈掉半边,断面光滑得像豆腐。台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凹痕,年代久远,凹痕里积了雨水,如今结了一层薄冰,月光一照,寒芒四射。
玄清真人站定,抬手,七枚铜钱自葫芦飞出,悬在半空,排成斗形。他两指一并,铜钱齐转,星台凹痕里的薄冰“咔嚓”开裂,七道银光顺着裂缝游走,竟与天上北斗遥遥相对。
“星台为盘,铜钱为子,天象为局。”老道声音不高,却压得风声低了八度,“若立教合乎天道,星不移位;若违天,斗柄指凶。”
邓晨把罗盘往石面一放,盘针“滴溜溜”乱转,最后指向玄诚子——那厮正缩着脖子躲在灯影里啃冷包子。
“真人,”邓晨笑道,“星像有常亦无常。若千年后北斗被人造星辰挤得打转,您也说是天谴?”
玄清挑眉:“人造星辰?”
“铁鸟驮火,昼夜不落地,灯比星亮。”邓晨比划了一下高度,“届时斗柄指哪儿,得看铁鸟心情。”
玄诚子一口包子噎住,直翻白眼。
玄清一心想展示一下子自己的修行,好让邓晨也稀奇一下,没想到被邓晨的奇葩想法和言语又给雷到了。
玄清真人不再追问铁鸟,右手掐诀,铜钱嗡鸣,银光暴涨,星台上空竟现出斗大北斗虚影,勺口直指邓晨,寒意刺骨。
“天象示警,立教必乱。”
邓晨慢条斯理撕开油纸包,取出发热包——白芷用灶灰、生石灰、姜末和细铁末秘制,外包棉纱。他把发热包往罗盘中央一搁,再滴两滴水。
“嗤啦——”
白雾蒸腾,罗盘瞬间烫手,磁针疯转,原本指着玄诚子的针尖猛地一跳,竟与北斗虚影形成直角。
“真人,您看。”邓晨用袖口扇了扇雾气,“人力虽小,可借天时。北斗指北,可我让它指南,天也没塌。”
玄清眯眼,忽然竹杖一点,一枚铜钱破空而来,“叮”地击中发热包。棉纱破开,热灰四溅,烫得玄诚子原地蹦高,灯也摔了,火苗舔上他的棉鞋,一股烧羊毛味顺风飘出三里。
“哎哟我的亲娘——”玄诚子甩掉鞋子,单脚乱跳,“弟子就说寒腿,这下直接烤熟了!”
北斗虚影晃了晃,终究没散。老道冷哼:“雕虫小技,乱了针,乱不了心。”可是心里却说:不愧是祖师预言的有缘人,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术道。
正僵持,夜空忽然划过一道银线,亮得刺眼,尾焰拖出长长尾迹,像天穹被谁划了一刀。
玄清真人抬首,厉声:“天象示警!立教必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