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敬一愣,随即感激地点点头,神意一转,便挪回了识海。
他已察觉,那“无”字真言所在之地,并非另有他处,实则就在他的泥丸宫中。只是,那里被其上附着的那缕意识所劈出,故好似成了身外之地。
张元敬毫不迟疑,顺着那勾连天地意志的通道,把神意便送了进去。
“呼,呼,呼!”
风声鹤唳,寒气袭人。张元敬只觉是进入了玄冰之中,气意都要冻结。
神意为虚,缥缈而无形,所谓寒冷,所谓冻结,皆只是一种幻觉,是天地意志传递过来的虚意。
天地是否有意志?其实此本无根之论。天地有常,不为人存,亦不为人变。它既成一界,存续于无垠星空之中,呼灵机、吐浊气,生养万物,成就修者,便有它维系自身、周行不怠的道理。这道理,便是天地的意志。合者,则可得亲近;不合,则遭到排斥。
他乃修士,引神意来此,自是要从天地中攫取力量以为己用,此当然为天地意志排斥。故此,其拟造虚意,诓骗来者,使之无所适从,迷惘而不知前路,便属应有之义。
若他稍有不定,以为行差蹈错,则必起杂念,如此神意乃断,须得重新凝练,再入此地。
张元敬出自一域大宗,有前辈笔记指点,当即抱元守一,任凭神意经受磨难,而始终不起念头。
珞珈山的险峰之上,张元敬静若处子,呼吸低不可闻。他的身躯停留于此,神意却早已去了未名之地。
张伞悬于张元敬身侧,幽光时隐时现。它能感觉自家老爷的神魂,似乎去了渺远之所,正在经历某种蜕变。
它小心翼翼,警惕着周围百余里的动静,尤其是那些被张石堵在山下的数百僧人,却不曾发现,矗立一旁的阴阳造化炉,悄无声息地释放着玄晦的气机。
张元敬无念无思,隐约感到神意从冰窟跌入岩浆,又从岩浆陷入淤泥,最后干脆被某个虫兽吞入腹中,粘了一身粘稠的汁液,似是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但是,这些皆不曾让他动意。直到一丛真火出现,把他的神意包裹其中,猛烈煅烧。
剧痛袭来,不似虚念,而是真正发生于识海之中,又传遍全身。
何人的真火?难道是其余的元婴大圆满?
猜测的思绪不知从何处飘来,就要引得念头跃动,浮想联翩。
但是,张元敬敏锐地意识到此中漏洞,遂强行止住意动,仍旧持虚静、守神意。片刻之后,那些思绪便自行散去,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显然,这些思绪并非起自他的识海,仍是天地意志拟造的幻觉。因为,神意只有凝与散,却无灼烧、冰冻、腐蚀和痛苦。
若他不能在无思无念中保持清醒,便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怀疑与畏惧,那便真要泛起念头,致使神意散去。
如此不知时日几何,历经数百次幻觉,终于有暖洋洋的气机裹住他的神意,引他往一处茫茫之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