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叹了口气,道:“我再换个问法,你是更在意一家,还是更在意千万家?”
朱载坖想都不想,直接道:“自然是千万家。”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朱厚熜笑了笑,既有欣慰,也有酸楚,轻叹道,“你说的对,大明不是汉朝,不会有王莽,也难有霍光。”
闻言,朱载坖打消了心中的忧虑,同时,也有些奇怪,问道:
“父皇有所忧虑?”
“你既已坚定了信念,父皇的忧虑也就不是忧虑了。”朱厚熜怔然道,“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朱载坖缓缓点头,叹道:“这件事注定没办法和和气气,唉……六部九卿都吵着要辞职呢。”
朱厚熜哂然一笑:“大明何时和和气气过?”
朱载坖怔了怔,苦笑点头:“儿臣想去一趟连家屯儿。”
“去了也是白去。”朱厚熜说道,“内阁三人给出的解法是最优选,也是唯一的选项,李青也会这么选,你找他没意义。若是想让他为你平息六部九卿的愤怒……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朱载坖陡然有些不舒服,闷闷道:“儿臣不觉得永青侯会袖手旁观。”
“遇大事,李青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这是大事吗?”
“这还不是大事?”
“没有解法之前当然是,有了解法就不是了。”朱厚熜嗤笑道,“你都有答案了,还指望李青帮你平事?”
朱载坖突然有些伤情,自嘲道:“儿臣真是……福薄德浅啊。”
“你以为父皇走到今日这一步,全是靠着李青?”朱厚熜被儿子给逗乐了,笑骂道,“你爹我刚登基那会儿,外有杨廷和,内有张太后,总比你这会儿难吧?李青在哪里?”
“杨慎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之语时,李青又在哪里?”
“是,李青给了我答案,可真正践行的时候,从来都是你爹我一人的努力,甚至许多答案,都是你爹我自己悟出来的……”
“呵,你难?你能有多难?你难?谁又容易了?”
“你难过宪宗皇帝?你难过中宗皇帝?你难过成祖文皇帝?你难过太祖高皇帝?”
朱厚熜没好气道,“今父皇在,能给你解一时之难,可父皇又能护你多久,你也别指望李青,未来相当长的时间,他的战场都不是庙堂了。”
顿了顿,“你是皇帝,你有自己的股肱之臣,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珍惜眼前人才是正经。”
朱载坖苦笑叹息:“永青侯也说过和父皇类似的话,可儿臣……唉,儿臣本事不济。”
“其实,也不需要你多英明,只要在大事上不糊涂就成了。”
“……”
朱载坖苦叹道:“儿臣预感,未来……大明只会更难。”
“难的从不是大明,难的只是皇帝,只是大臣,只是当权者……”朱厚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