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连苏梨自己都不知道,她一旦畏惧何人,那双伏于膝上的手便会微微翘起小指,仿佛兰草萎靡的花瓣一般灵巧脆弱。
而现在,崔珏听到苏梨温柔笑语,同他说,她有个三岁的干儿子,她还特地省下甜糕,想将可口的吃食带给孩子……
崔珏隐约记起,苏梨离开他的那夜,他没有服下避子汤药。
而苏梨允他将那些欢好雨露留下。
若他们有了孩子,也该三岁了。
崔珏心中微动。
倘若苏梨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亲子称为干儿子呢?
倘若他们之间真的有一个孩子……
崔珏缄默不语,苏梨不知他的所思所想。
但好在,今夜一切顺利,直至苏梨用完饭,她害怕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不知是崔珏历经三年,早就淡忘了她,还是因崔珏今日心情不错,愿意放开手。
崔珏不但纵容苏梨提食离去,还为她多置办了几份新鲜的点心果脯,当作她喂养踏雪
的报酬。
苏梨感激涕零,她把羊肉烧饼留给踏雪以后,连夜赶车回了梅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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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崔珏回到死气沉沉的内室。
他照常拉开藏画的乌木抽屉,取出那一卷卷墨香浓郁的画卷。
卷轴摊开,平铺在桌上。
画上绘满了山河风光,画卷的正中央,一名娇媚的女子或凭栏远眺、或静坐逗狗,神态娇憨,姿势灵动。
无一不是梳着双髻、绑缚青色丝绦的苏梨。
崔珏微阖凤眸,目光幽深。
他轻抚过苏梨染了荷粉的脸颊、凝脂的脖颈……他记得她受用时会轻颤眼睫,亦记得她战栗时会瑟缩肩膀。
苏梨身上每一处,他都逐一吻过、抚过,又怎会认不出她乔装打扮后的样貌。
崔珏原以为自己得知苏梨假死遁逃,他会怒、会恨、会怨她狠心……但事实上,他并未有丝毫怨怼,只觉得她活在此世,当真是很好的事。
三年过去了,苏梨又长高了一些。
这些画,又得重新落笔了。
“卫知言。”
崔珏掠指,挟来一阵风势,催动烛光,召暗卫入内。
卫知言闻讯赶来,跪至君王面前,“陛下,属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