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人漂浮在乌云之后,把这边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高大结实,左臂上缠着一条金色的蛇形臂箍,却是万象门的金环使。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到头来却一败涂地。他看着那被碾碎的怪物,低声道:“废物!”
此处败局已经无可挽回,他一摆身后披风,身体化作一捧黑色的流沙,就这么消失了。
东方发白,长风吹过山巅,将众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经过了一夜的厮杀,一切终于结束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尘土、鲜血,带着极度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战胜了敌人,有人坐在地上,有人捂着脸痛哭起来,宣泄着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恐惧。
刘毅君攥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哑声道:“咱们赢了。”
张青蜉道:“是啊,多亏了这些朋友帮忙。”
他向段星河抱拳,道:“多谢各位,之前我出言不逊,实非得已。还请各位见谅。”
先前他一见了段星河他们,就一个劲儿地赶他们走,其实是早已知道了蜀山已经被妖魔控制了,不想让他们卷进来。段星河明白他的心意,道:“阁下是一片好意,我们都解的。”
张青蜉看向了刘毅君,道:“你清点一下剩下弟子的人数,陵光神君在东峰还救下了五百来个人。再把不幸去世的人也统计一下,好生葬了吧。”
这些事起码得忙三四天,索性没什么大事,慢慢来就行了。刘毅君让人拿了簿册过来,开始清点幸存者的名字。一面又让人把整个山头巡视一遍,免得还有遗漏的妖魔。
张青蜉带着一队弟子带在西峰上清尸体,收拾残局。他对段星河道:“你们辛苦了,且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众人确实累了,便去了弟子房。段星河躺在床上,脑海中仿佛还残留着夜里那些人的呼喊声、攒动的火光和刀光剑影,呼吸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众人歇了一日,刘毅君他们把蜀山清干净了。这天一早,段星河醒了过来。他推开门,站在走廊上。阳光照下来,蜀山一片光明宏伟的气势。笼罩着蜀山许久的阴云终于散去了,他恍然意识到,蜀山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隔壁有人在说话,门开着,段星河走了过去,见其他人都在,义灵使像个轮子似的,忽悠悠地飘在半空。吴祎道:“段兄,你醒啦,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段星河道:“怎么了?”
吴祎激动道:“昨天我们找到掌教真人了,他被关在山顶的牢房深处。是陵光神君找到的!”
段星河下意识看向步云邪,想起之前他跟自己说过,山顶的石牢有些奇怪,没想到真正的掌教真人就被囚禁在里头。吴祎道:“先前他们说山顶上关着疯子,我还以为师父心地慈悲,愿意度化那些堕魔之人。没想到真正的恶魔逍遥法外,被关起来的才是好人……”
他挠了挠头,道:“咦,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有道的话?”
李玉真笑了,道:“感觉是挺有哲的。”
“哎不管了,”吴祎道,“掌教真人已经回昭元殿了,他听说你们帮了蜀山大忙,想要见一见你们。”
段星河没什么事,道:“那这就去吧。”
一群人来到了昭元殿,天玺真人在后头的寝殿休息。朱雀已经把从那妖物身上夺回的灵力还给他了,天玺真人的修为尚在,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众人来到他的床榻前,天玺真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靠在床头,朱雀在一旁守护着他,刘毅君和张青蜉也在。吴祎道:“掌教,钦天监的朋友来了。”
被剥夺了灵力,对他来说确实造成了一些损伤。吴祎说老掌教以前鹤发童颜,虽然几百岁了,神采一点也不老。如今他不光头发苍白,脸上也生出了一些细细的皱纹。
他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他起了身,刘毅君连忙上前扶住他,道:“师祖,您身体还不好,别起来。”
天玺真人轻轻把刘毅君推开,道:“不妨事,我没什么大碍了。”
他双手交叠,躬身行礼道:“多谢几位小友铲除了妖魔,救了我蜀山众多弟子!”
段星河岂敢受他的礼,连忙让了一步,回礼道:“老前辈千万别客气,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义灵使漂浮在旁边,天玺真人认出了它,恭敬道:“义灵使也出山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晚生幸甚。”
它被封印在四灵山许多年,世间已经很少有人认得它了。这位大宗师见了它,都要自称晚生,让众人暗自咋舌。义灵使道:“我从前见过你,我来找陵光。见曲长老在西峰上教你们御剑,你学得很快,比其他弟子聪明多了。”
天玺真人听见了那个名字,一时间有些恍惚。白云苍狗,一眨眼那么多人都化作了尘烟。他道:“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