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近四十,十年前靠科举入仕,却因不愿攀附宰相章惇的门生,始终在县令任上打转。
去年黄河决堤,他冒死开仓放粮,却被上司以“擅动官粮”参了一本,若非百姓联名求情,早已身陷囹圄。
“老爷,真要去南方?”
老仆捧着一件旧棉袍,声音发颤,“沧州离临安千里之遥,路上关卡重重,若是被查出……”
苏云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那些在洪水中饿死的百姓,想起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赈灾粮被官商勾结倒卖,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上:
“我在沧州十年,写了七次改良吏治的奏折,皆石沉大海。李圣王说廉耻心可见言行,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试试。”
三日后,苏云扮成货郎,推着一车粗布踏上南下的路。
行至黄河渡口,见守城兵卒正盘查过往行人,凡带笔墨纸砚者皆要搜身。
他心一横,将写满治河策的卷宗塞进棉袍夹层,混在逃难的灾民中,竟真的过了关。
渡口的茶棚里,他听见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在议论:
“听说秦凤路那边,好多慕容复手下的小吏都跑了,有个管户籍的书吏,带着全县的田册投了白莲教,说慕容复只知扩军,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苏云端起粗瓷碗,茶水混着风沙咽下去,只觉得这一路的艰险,都值了。
秦凤路,凤翔府。
慕容复的大燕旗号在府衙上空飘扬,府内却人心惶惶。
户曹小吏赵衡将一本账册塞进油布包,趁着夜色溜出后门。
他本是关中士族子弟,慕容复占领凤翔后,强征士族私兵充军,他父亲因反抗被斩,
他不得已才屈身做了小吏,每日看着慕容复的亲信强占民田、搜刮钱财,早已忍无可忍。
“赵兄,真要走?”
同行的还有一个管刑狱的小吏,脸上满是犹豫,“慕容公子刚下了令,私逃者诛九族。”
赵衡回头,望了一眼府衙内亮着灯火的书房——慕容复正在那里与亲信商议利州、阆州战事,对麾下官吏的离心离德毫无察觉。
“去年旱灾,凤翔府饿死三千人,账册上却写着秋粮丰收。”
赵衡咬着牙,“贤才科考廉耻心,我要让他们看看,秦凤路的百姓是怎么活的!”
两人趁着守军换岗的间隙,钻进城外的密林。
林中早有十余人等候,都是各州县的小吏,带着户籍、赋税、刑狱等卷宗,要一起南下投白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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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白莲教的莲卫在边境设了接应点,专等咱们这些带‘干货’的。”
有人压低声音说,“李圣王说了,只要能证明自己清廉有能,不管从前是谁的人,都能入试。”
月光穿过树梢,照在众人脸上,有紧张,有恐惧,却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