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可不许再闹了。”李照最后叮嘱一声。
卿云躺在下头,面朝着李照道:“有没有下回要看殿下的呢。”
李照不由失笑,“好吧,我这儿再没下回了。”
卿云这才道:“那我也没下回了。”
李照一面笑一面重又躺下,卿云躺在下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方才李照哄他的那些话,卿云一个字也不信。
李照高兴时,便将他捧到天上去,怎么千娇万宠似的,说两句软话便当是什么天大的恩典,李照不高兴时,便将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的命全在攥在他手心里,这么个道理,他早该明白,怎么又犯糊涂了呢?
卿云眼直勾勾地盯着李照床上雕刻的花纹,他要的不只是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宠爱,惠妃便是个例子,惠妃是色衰而爱弛,他如今十四,人又生得娇小,自可撒娇卖痴无所不为地做出那些丑态来,若他二十四、三十四、四十四呢……太子还愿意看他娇嗔落泪,还会心疼他吗?
一个老太监,还能怎么招人疼?
卿云想着便浑身发颤,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长龄。
他要做长龄。
不,他要做得比长龄更好。
*
雨丝如织,雷声阵阵,几个小太监戴着竹篾斗笠,身着油布雨衣,匆忙地行走于宫道之中,卿云打着伞走过,避开了地上溅起的水花。
长长的宫墙在雨中被打得湿红一片,卿云仰头望向甬道尽头界门,这已是他第三次入宫,路早便认熟了。
“哟,卿云小公公来了,这回要领什么?”
“还是老规矩,领些笔墨来用。”
“好嘞,马上给您装好,这大雨的天,您何苦亲自跑一趟,差个人来取便是了。”
“下着雨,外头凉快,出来走两步倒还挺舒服。”
卿云与那小太监熟练地寒暄了两句,那小太监取了东西出来,卿云掏了荷包给他,乐得那太监连连作揖打千。
两月前,卿云向李照讨了个恩典,说他练字时平常要用些寻常的笔墨纸砚,一向都是托长龄买了来用,到底成日求人于心不安,李照便许他去东宫的书库自取,卿云却不依。
“本就惹眼,还去书库取要,我不去。”
卿云满脸倔强,李照知他是上回他敲打了他,让他别同杨沛风等一干官员多接触,卿云便记在了心上。
“你这小心眼,”李照笑道,“这样吧,我专派个人日常采买,如何?”
“更要不得了,”卿云忙道,“殿下若肯给个恩典,每月申领时容我去内侍省办,我便偷偷昧下一些来自己用,也不去叨扰那些大人,这般两厢便宜,如何?”
李照笑道:“偷鸡摸狗的,还两厢便宜?”
卿云不满道:“殿下——”
“好吧,”李照用笔顶点了下卿云的眉心,“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