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时之足无力给出更多回应。
越来越多的手,从他背后伸过来,带来如同灌铅的负重。
有老人如树皮一般布满褶痕的手,有孩童仿佛白藕雕琢的小小手掌,有年轻女人指甲修剪整齐的细长手指……
这些来自死者的手,或是搭在时之足的肩膀上,或是攥紧他的衣领衣角,或是贴在他的脖颈边上,紧贴得毫无间隙——像是在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细细感受脖颈内跳动的血管、滚烫流淌的鲜血……
众多死者抓着他不放,就像无数求生者挤在同一艘狭小的独木舟上,宁愿拉着独木舟一起沉进深海,也没有人愿意主动放手。
每一次迈步,脚步就变得更加沉重,肌肉发出酸痛的信号;
每一次呼吸,冷意就沿着气管钻进肺里,刺骨的寒冷挤满脏器,让时之足的内脏浸润在死亡气息中,逐渐衰弱……
在这样的过程里,时之足的状态越来越差。
与之相对的,是幸运恒定始终平稳有力的步伐。
由于运气太好,除了一开始促使她注意到异常的“背上的女人”,就没有死者将她定为目标……因为她的幸运,那些从坟墓中伸出的手纷纷绕开她,集中在时之足背后。
幸运恒定意识到,又一次是她的幸运,以同伴的不幸为代价……
水汽在眼底氤氲,幸运恒定忍住愧疚落泪的冲动,焦急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如果……我们分开跑,你的状况会不会好一点?”
时之足迟缓地眨眨眼,眼睫上已经覆盖一层白花花的冰霜,简直将眼中的事物也渲染成一种浅淡的、死尸般的惨白。
两耳嗡嗡作响,除了自身剧烈的喘息声和疲惫的心跳,他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能恍惚地说出目前最深刻的感受——
“冷……”
“好冷。”
幸运恒定判断出,同伴已经丧失了清醒的神智,如果两人分开逃跑,时之足能独自离开城镇的可能性接近于无——就算他能回到过去的时间点,也难以应对这类大范围规则型的危险,可能一次又一次倒在逃离之前,直到死亡次数叠加到一定程度,彻底死亡。
于是,幸运恒定没有松开手,竭尽全力地带着时之足向前。
然而,无论跑出多远,他们面前都是一片无边无际、荒无人烟的坟地。
墓碑上刻着线条弯曲的文字,像是一只只扭曲冰冷的眼睛,注视他们毫无意义的挣扎。
幸运恒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她真的做了正确的决定吗?
她有没有违反什么规则,才使得他们迟迟无法逃离这片坟地?
她会不会……在这里害死她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