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拧开了房门,二十来平米的一居室向他敞开。因平房朝向背光,白日里也只能摸到一片模糊的昏暗——这是他绝不会带孟惟深来的地方。他的童年居所。
姜然序熟练摸索到吊灯开关,冷白的光勾勒清楚屋内的轮廓。平房被人为隔断为复式房,一层空间低矮而混乱,布艺沙发上堆积着数件穿过的男士衣物,散发出酒精混杂呕吐物的酸腐气味。
姜然序感到胃里阵阵抽搐,自发离远了那团肿瘤似的恶臭物。言语也不怎礼貌:“妈,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离婚?”
关萍仿佛闻不见气味,抱起那团衣物:“离婚违背天主的意志,我们永远也不要离婚。”
“天主不负责将人渣坠入地狱吗?”
“什么话。我们都是天主的子民,包括你爸爸,我们理应当相敬相爱。”
呕。姜然序烦躁地制止对方:“别再说了,我也要吐了。”
关萍适时闭嘴了。瘦小的身躯飘过他身前,将衣物送去浴室的洗衣机。屋内并未因此变得整洁,依然弥漫着霉菌的陈旧气息,令人怀疑这在修修补补中熬过百年的墙体已烂到根了。
屋内响起洗衣机的轰鸣,中间夹杂关萍的声音:
“姜然序,你拿户口簿要做什么?”
简直明知故问。姜然序说:“当然是去结婚。史密斯神父没告诉你吗?”
“史密斯神父说,你和一个男人在教堂结婚了。”
姜然序也不否认,“当然是和男人。我喜欢男人,我上大学那会就告诉过你了。”
母亲终于走出浴室,神情一片空洞:
“我当时以为你是年纪小不懂事,对天主的信仰也不够忠诚,才会遭受到恶魔的诱惑。”
“……没有什么恶魔诱惑我,从我出生起就这样了。你不妨这样理解,同性恋孩子就和人渣配偶一样,都是你的原罪。反正你很自洽。”
姜然序早就跨过茫然又悸动的青春期了,性取向已完全成型,也懒得过多谈论,“户口簿放在哪了?我自己去拿。”
母亲却抢先飞向房门,脊背紧贴门板,食指指尖紧贴嘴唇。神秘地嘘声道:“你听,是你爸爸回来了。”
姜然序呼吸一滞,在洗衣机的噪音中辨识着门外的声响。的确,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渐渐迫近房门,可窗子拉紧了帘布,遮挡了来者的面孔,只投来一道崎岖的阴影。
胃里的收缩骤然加剧,酸水被逼向喉头,随心脏震颤的频率此起彼伏。他知道自己起了应激反应:
“你不是说他今天不在家吗?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然序,我的孩子……恶魔已经侵占了你的意志,所以你才会做出公然亵渎教会的恶行。”
母亲摩挲起他的衣袖,似是温柔的安抚,“可神父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和你爸爸只好亲自帮你驱魔。”
“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