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和青霉素是口腔科的香水。一旦闻见这种又冷又涩的气味,脑子里就会立即闪现一串带寒光的镊子、剪刀、钳子、电钻,过程称得上现代极刑。
而作为行刑者的姜然序也沾染了这种冷调,如果不笑也不说话,就会给人留下难以接近的印象。正如此刻,对方站在水槽旁清洗双手,口罩和手套已经卸下来了,白大褂也挂在了门后的衣架,身上只留了件纯黑的毛衣,是比较修身的款式。
好在姜然序转头看向他,便对他笑起来:“我们的大忙人来了?真是难得。”
“姜医生。”
孟惟深觉得姜然序看起来有些陌生,舌尖拘谨地抵上虎牙内侧的凹陷,“抱歉,你已经下班了吗?或者我改天再来?”
“没关系。你前几天刚拔智齿,来找我肯定有要紧事。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
孟惟深摇头,“我看创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我今天正好有空,能不能提前拆线?”
姜然序没有回应,在水流底下继续清洗手腕。孟惟深想起对方交代过要满一周才能拆线,原以为对方要直接送客,但姜然序拧上了水流:“你躺下吧,我简单看看你的情况。”
孟惟深老实躺上那张硬邦邦的牙椅。
一阵窸窣声过后,姜然序出现在他的视野上方。对方重新换上了白大褂,探向他下颚的手指也戴上了塑胶手套,接触肌肤时有种又滑又凉的奇怪感觉。
只要见到姜然序俯身,孟惟深便下意识张嘴,简直形成了肌肉记忆。
“会有点疼,忍一下。”
姜然序话音刚落,孟惟深的口腔内壁已传来冷的异物感,带消毒水味儿的金属口镜压在牙龈边缘,牵引着缝合线两旁刚长出的新肉。
这点丝丝的痛感倒不算难忍。为配合对方治疗,孟惟深僵着不敢动弹,视线也僵在对方的手指,由塑胶手套包裹着,仍见得到骨节的走向。往上就是离得极近的脸,也由口罩遮掩了下半张脸。
在他忍不住调换姿势之前,此次看诊就已快速结束。
姜然序收回了口镜:“不行,你的牙龈还没有长全。你下周再来找我吧。”
孟惟深想起排在自己前边的五百多号壮士,不知怎么,总觉有点失落:“好吧,那我走了。谢谢你姜医生。”
“孟惟深,你打到车了吗?”
姜然序忽而问。
“不抱希望了,我打算去挤地铁。”
“这样吧,你等我给诊室消个毒。”
姜然序卸下白大褂,换了身黑色大衣,“我开车送你回去,正好我还有东西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