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洋在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里扒拉扒拉,上次身处这种落地听针的环境,还是他爸漆大海扔下老婆孩子,带着家里所有存款人间蒸发的时候。
邹美竹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来消化这件事。
整整一星期时间,她不管正上高三的漆洋,也不管刚刚确诊自闭症,还不到三岁的漆星,不说话不做饭,往床上一躺,整个家里死了人一样安静。
像此时此刻,牧一丛带着玩味说出这句话,死了人一样安静的包厢。
最先有反应的是崔伍。
漆洋听见他的椅子腿儿在地上动了一下,沉着嗓子说:“牧一丛,过了啊。”
满桌老同学的表情精彩纷呈,体育委员那个死胖子张开的大嘴能塞个拳头,几个女生眼神在漆洋和牧一丛之间打转,其他男同学面面相觑。
有惊讶的,有皱脸的,大部分还是看热闹的。
和上学时候一模一样。
任维应该都没想到牧一丛能说出这么一句,愣了愣也跟着开口:“一丛你,认真的?”
“认鸡|巴真啊?”刘达蒙推上桌子就要站起来。
漆洋在他起身之前倾了倾身,低头抿一口手上的烟,然后将剩下半根烟往杯子里一投,火星“呲啦”一声灭掉。
“在这是吧。”他卸下二郎腿起身,“成。”
“洋子!”刘达蒙急了,和崔伍一起要拦他。
“你俩别动。”漆洋没回头,只盯着牧一丛往前走,“从哪爬,你指明白。”
牧一丛优雅地一歪头:“像你当年让我做的一样。”
眼看他俩玩真的,桌上怔愣的人们才回过神。
离得近的几个同学忙起身,拉人的拉人,打圆场的打圆场,七手八脚地直把漆洋往座位上摁。
一个二个当年上学时不敢管事,这会儿都挤出尴尬的笑,吆喝着“这是干嘛呢,都多大了还当上学呢”。
任维傻着脸,似乎是感觉场面失去了控制,还在瞅牧一丛。
牧一丛始终气定神闲。
他叠着腿靠在座椅里,像靠着一张王座,用他那傲慢的、轻蔑的、漆洋无比熟悉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漆洋看。
“一点儿没变啊,漆洋。”
他轻飘飘一句话,包厢又静下来。
“行了,跟你闹着玩呢。我喝酒了不能开车,等会儿你送我回去。”
牧一丛那嘴里但凡蹦出句别的什么来,今天漆洋都能跟他驴到底。
偏偏是一句“跟你闹着玩儿呢”。
跟你闹着玩儿呢。
你这人怎么不禁逗啊牧一丛。
行了逗你玩呢。
别那么玩不起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