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以为常地低头换鞋,喊了一声:“漆星。”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已经从屋里溜出来,邹美竹一脸“得救了”的表情,忙把漆洋拎着的塑料袋接过去。
“妈去做饭哦,”她闻闻猪头肉,喜气洋洋地往厨房走,“你陪星星玩会儿。”
漆洋朝墙角的位置望过去,漆星套着一件长袖的宽松睡裙,从卧室出来就杵在那儿没动。
等漆洋换好鞋、脱掉外套挂进衣柜、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她仍站在原地。
除了面朝的方向随着漆洋的角度偏转,她扎根在墙角,向日葵成了精一样,还只有一只脚穿着鞋。
邹美竹在屋里走来走去,同样习以为常地不管她。
“今天穿花袜子呢?”
漆洋从电视旁边拎起另一只棉拖,走到她跟前蹲下,刮刮她踩在地上的左脚背。
漆星的脚趾动了动。
她左脚穿着红底小黄花的棉袜,右脚却是一只蓝底绿花的。
漆洋示意她抬脚穿鞋,漆星不抬,胳膊一伸,把右手伸到他面前,五根手指张得开开的。
“手怎么了?”漆洋捏着她瘦成鸡爪的手指,一根根检查。
漆星用左手指指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再指指食指,手掌往漆洋面前又伸了伸,从鼻腔里用力“嗯”一声。
有点儿红。
“烫着了?”漆洋根据邹美竹的电话猜测。
漆星点头。
“哥吹吹。”漆洋朝她手上吹两下,“好了,穿鞋吧。”
漆星这才配合着抬起脚,一板一眼地把脚伸进棉拖里。
“过来,给你梳梳头。”漆洋搓搓她的脑袋,把人往沙发上牵,“长毛狗似的。”
邹美竹端着粥碗从厨房出来,瞅着兄妹俩就拖着嗓子叹气。
“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
这话从十年前,漆星被诊断出自闭症,漆洋就从他妈嘴里听了足足十年。
从最开始跟着大人一起茫然,到他爸扔下家小跑路的愤怒、无措、绝望……直到现在的习惯与麻木。
漆洋感觉自己的耳朵起码被磨出十八层茧,已经完全能自动免疫了。
“把漆星头发留起来,别老给她剪,驴啃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