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的宽大掌腹抵在她的脸颊,泛凉的指骨稍加用力,便迫她抬起了头,“苏梨……”
一声声,恶鬼叫魂似的。
苏梨被吓得不敢动弹,一双美目浸泪,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倔强看着崔珏,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他分明已经有妻,为何还要这般肆意招惹她,为何还要喜怒无常地对待她。
下一刻,崔珏又开了口:“我似乎说过,你是我的东西。”
听到男人清冷低磁的嗓音,苏梨蓦然瞪大眼睛,她不懂崔珏话中何意。
她怎么会是崔珏的东西?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物件,她不属于任何人……
可被崔珏这般阴狠地看着,苏梨竟罕见的沉默了。
她本该反唇相讥,本该恶言相向,如此一来,崔珏动怒,便能对她坏到底。
可她不能这样做,她要忍下来。
苏梨也是这时才惊讶发现,她与崔珏如此不对等,她连对他高声说话都不敢。
苏梨至今仍记起那天夜里,两人
在乡下同寝,屋外雨声嘈杂,屋内寒风冷浸,她畏寒怕冷,下意识缩到崔珏身旁,他不喜人亲近,却难得的没有推开她。
苏梨原以为他们二人同生共死,好歹是比旁人多一分情谊的,即便那点情愫来得渺茫、细微,甚至是可笑。
待崔珏与李慕瑶的婚期定下来,苏梨方才意识到,她究竟是个何物。
她是个不值得被权贵王侯正眼以待的玩意儿。
她是被高门阀阅驯化、磋磨的宠物,因她心志坚韧,不惧黑暗,她便能受得那么多苦难,便能容忍崔珏曾经的欺辱、任周氏恣意摆布、由婆母恶意催逼,仍如此顽强坚定地活下去。
苏梨无依无靠,在高高的院墙中漂泊多年,只要崔珏对她递来一节花枝,她便犹如得到上天恩赐一般,迫不及待地攀缠而上。
她对旁人给予的一点温暖那般珍视、珍惜,但在崔珏眼中,尊卑身份阔于天堑,他待苏梨的一点好心,不过是信手施舍的温存。
苏梨不想如同鸟雀一般,披着华丽的袍,困在精致的牢笼中,因主人家施加的一点水米而欢喜高歌,因主人家不时冷落而患得患失。
她可以破开这只金色鸟笼,翱翔天地间。
她可以在外忍饥挨饿,也可以飞入万千家宅,自在觅食。
她自由且无畏,她能去温暖如春的江南,能下风雪凛冽的北地……她不会再遭到任何人的亵玩与戏弄,她可以摆脱那些冷眼与不公。
苏梨,并不是非崔珏不可。
苏梨一定会逃出去。
所以,她必须再蛰伏一夜,苏梨不能在最后关头触怒他。
苏梨强迫自己在极度的惶恐之下,僵硬地扬起唇角:“大公子,我是你的弟媳……我是二房的孙媳。”
唯有披着苏幼荔的皮囊,苏梨才能让崔珏掂量她的身份,才能让他投鼠忌器,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