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答应先做他的姬妾,再慢慢到良娣乃至于正室,但日后他做了皇帝,东宫的位置一定是留给她所生皇子的。
他欢喜得夜不能寐,过了几日,才耐着性子与太子妃提起想纳新人入府的事情,当夜还为正妻设了小宴,庆贺太子妃有孕,实在高兴得厉害,多饮了几杯。
可第二日午后,他醒来便听闻自己昨夜竟糊里糊涂地将宜娘赏赐给了陵阳侯萧彻,阿彻明知他对宜娘是何等心意,醉后竟也坦然收用,还恬不知耻道既然是太子爱重过的女子,做个妾委屈了她。
这个人疯了,竟要娶她做正妻。
从那以后,宜娘便对自己冷若冰霜,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直到萧彻战死,她再无人可依,他又用了些药,宜娘的态度才软了下来。
与一个暴怒的男子同处一室,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但太子妃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敢在这里杀了自己。
太子这座山再高,也越不过天去。
“在殿下不知情时,您心爱的卫母妃早就与您信重的萧郎君眉来眼去……妾猜您这些时日的反常,大抵是娘娘又和您说了些什么罢?”
太子妃低低一笑,她无亲生子,衡山郡王再受宠,日后不过是为旁人做嫁衣,和缓而恶毒道:“她的眼睛生得很美,哭起来一定无辜极了,那日燕国公府献舞,她明明是想和您重修旧好,却爬错了榻,睡错了人,不小心和陛下搅到了一起,实际上心底是喜欢您的,妾说得对么?”
石子投落湖水,泛起阵阵涟漪,但转瞬又被抚平如镜,太子定定看向她,反而被这番话奇异地安抚下来,唇角轻扬:“你既然胸有成竹,就该到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才对,叫我与她身首异处不好么,何必在此做怨妇状?”
每每听到宜娘的事情,他都难以静下心神,宜娘是一碗放了饴糖的热茶汤,便是太子妃不来提醒,夜深人静之际,也忍不住浅尝细品,哪怕甜中有苦,也涩得令人回味。
父皇龙凤之姿,或许宜娘得宠后也会心动,可她被父皇宠幸确实是个意外,入宫后每次承宠后都为了他服用凉药避子,甚至后来东窗事发,天子雷霆震怒,宜娘也不肯将他供出。
这样的情意,他若起心怀疑,才真是可笑至极。
他这位太子妃,似乎还认不清她的性命荣辱皆在自己身上,大约日子过得太舒坦,竟管到他头上来。
“道观灵祟颇多,孤不知你今日是被什么冲撞了,也不欲计较。”
太子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难得温存地拍了拍她肩膀:“毕竟咱们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是阿耶阿娘眼中的佳儿佳妇。”
肩头的暖热转瞬即逝,太子妃亲眼瞧着他吩咐侍者拿来兑了香露拧好的巾帕,缓缓拭净每一根手指,柔和叮嘱道:“不过话出口前,孤劝你还是该多想想乐阳。”
那口哽在心头的气忽然就散了,太子妃满眼含泪,不可置信地望着太子。
乐阳,是她唯一的女儿……却不是太子唯一的女儿。
太子出门后吩咐侍从近前,眉峰渐耸,夫妻过了许多年,没有脉脉的温情,只剩下赤裸裸的威胁,告发他对于太子妃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贵妃娘子身边服侍的人如今还是少了些。”
父皇来到行宫这些时日一直没有表露出对宜娘的兴趣,宜娘为了他也甘愿守在行宫,太子思及此,声音都柔和了几分:“趁这两日叫人再悄悄送些心细、得力的人去服侍,告诉娘娘,缺什么就来要……就是在行宫里,也没人能委屈了她。”
母亲不喜欢宜娘,太子妃不肯装聋作哑,他不免担忧宜娘的安危。
侍奉太子的内侍欲言又止,元朔帝正当盛年,太子对庶母关怀至此,一旦被陛下发觉……想想昭阳殿里安插过的那些人,都不免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