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人也不免微微失神。
然而不及他伸手采摘折枝,欲语还休的女郎忽而恶狠狠起来,双臂使力,将他向里一推。
“为老不尊的登徒子!”
她犹不解恨,但扭过头来,见对方竟没被她推动,被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好在对方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审视着她。
沈幼宜一时骂不出更解气的话,只得“呸”了一声去晦气,才慌不择路地逃走,消失在一片翠绿的薄雾中。
陈容寿与御前的内侍都远远候着,服侍元朔帝时须得谨慎小心,可今日园中景致怡人,几位天子近侍也放松了紧绷着的那根弦,轻声交谈说笑。
这数月里他们日日提心吊胆,今日总算能盼得云开,虽说中途有些许曲折,可谁料天时地利人和,竟还是成了。
陛下侍奉太后前往道观,中途折返,思忖片刻,竟未到听戏的惠风亭去,而是来了勤政楼登高望远。
他们心下发急,却又不敢轻易开口试探圣意。
估摸着时辰,贵妃应当已经从瑶光殿偷溜出来,陛下既然有意俯就,万一晾着太久……贵妃那边又出了变故可如何是好?
楼阁隐在朝雾之中,披霞流光,登楼远眺,如居九重宫阙,俯瞰茫茫云海,令人心旷神怡,正当他以为陛下改了主意时,却听元朔帝轻声笑道:“朕还是第一回做这样没脸的事。”
被一个满口甜言蜜语的女子戏弄,竟又期待着她回到身边。
陈容寿屏气敛声,皇帝并非要下人答些什么,他也不好轻易张口。
贵妃被拘在瑶光殿里是皇帝的意思,可要诱贵妃出来,没有他们这些人揣测圣心,单凭岁朝一人又如何敢呢?
明知贵妃偷溜出来或许存了偶遇圣驾的心思,也可能没有。
以贵妃的性子来瞧,她确实很爱出来游逛。
但瑶光殿的消息传过来后,陛下沉吟片刻,竟还是默许了。
教天子等候一个嫔妃的勾引,这种事当然没脸透顶,可只要贵妃不晓得,他们做奴婢的又如何敢多嘴半句?
可圣驾还没有起身的意思,那一声声悲泣就穿破云霄,扰得人心神不宁。
从高楼俯瞰,那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一处隐蔽的角落,似绿意盎然中生出一朵娇艳的芙蓉,可这女子哭得肝肠寸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像个孩子般不顾颜面地放声大哭。
是因为在园中寻了一圈,没有寻到天子踪迹,委屈难过,恼羞成怒,气得不成样子么?
哪有失宠嫔妃试图偶遇不成,就在外面哭得毫无体面?
陈容寿心惊胆颤,倒不完全是为楼下的“宫人”,而是元朔帝。
勤政楼高近百尺,皇帝俯身时竟有大半探出栏杆!
好在就在内侍们跪下劝谏前,元朔帝已收回手来。
天子负手而立,静静听了几息的工夫,眉峰渐拢,可严峻的神色渐渐柔和,不似被扰了清静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