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儿子儿媳算是“门当户对”,他是机械厂的维修大师傅,亲家是机械厂的六级钳工,那时两家相处的还挺融洽,儿媳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在长辈们前面也懂得尊重。
可随着他断了手从机械厂退下来,而亲家现在成了机械厂的副厂长,这地位就有些悬殊了。
前几年和大儿一家分家,寻了屋子让他们搬出去,就是因为被这个儿媳妇闹腾都受不了。
恨他不该不顾家庭冒险去抢修设备,弄的残疾断了家里的生计;怨他去职业学校教书一个月只拿二三十块钱工资,还不如觍着脸回厂子求一求原先的老熟人;恼他教那么多学生还不如好好教孙子,早些学会他全身的本事,也能早早谋得一个好工作。
反正他做什么都会埋怨几句。
说白了,就是觉得他年纪大不能给家里多做贡献。
而他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不好骂自己儿媳妇就直接指着儿子鼻头骂,一件件掰算着他们的房子工作是怎么来的,端着碗骂娘这脸皮可真厚。
偏偏有些人就睁眼瞎,嘴里只会念叨当副厂长的父亲,好像沾了多大的光似的,那显摆的劲他瞅着就直翻白眼,实在是懒得和那一家子接触。
可分开了也不消停。
心里埋怨却还是惦记着他这一身的本领,恨不得把他身上的本领全都挖出来塞在孙子身上。
其实卢佺现在也挺有能耐。
十七八岁的年纪不靠他这个爷爷也能出去镇场子,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他对儿子儿媳有意见,但是这个孙子不得不说挺入他的眼。
跟他一样,是个干维修的好苗子。
真要说起来,他十七八岁时还跟着人屁股后头求学呢。
可卢佺妈就是好高骛远。
搁在外面人人夸奖的一个好孩子,在她眼里就怎么都不够,恨不得他一下子成为最厉害的老师傅。
“她就是太爱较劲了,总拿卢佺跟她家侄子比。”
黄婆子叹着气,有时候看着孙子那么辛苦她也挺心疼的。
但关心多了就像她拦着孙子努力似的,儿媳妇就不让孙子和她多接触,次数多了她也就不敢在明面上提起。
“怎么能比?”
卢伟志提到这个就生气,“没错,她侄子是挺有出息,退伍回来都当上干部了,现在还坐上独立的办公室,但他都二十七八了,比卢佺早走了十年的路,哪能这么比?”
“行了行了,不提这个了。”黄婆子见他生气,拍了拍他肩膀就道:“早些休息,明天你还得赶早去龚庄公社呢。”
龚庄公社离这边有些距离,搭最早的早班车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所以卢伟志早就安排了,让学生们提前一小时到校。
江小娥是最早到的那个。
挎着一个布包等在早就定好的操场里,等第二个人到时她正坐在台阶上啃着手里的馍馍。
“你咋来的这么早。”罗朗一个大跨步坐在她边上,说话时总会往边上瞟上几眼,“我住得近,还以为会是最早的那一个呢。”
话落音,又忍不住瞟了一下。
江小娥一个叹气,将手里的馍馍一分两半,递过去道:“最后一点,没了。”
“够了够了嘿嘿!”瘦黑的罗朗笑得眯眼,不舍得大口大口吃,一点一点掰着往嘴里塞,“你家馍馍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