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句话,我在驰援洛邑时就想说了。见到你后,又觉得还不是时候。”
萧燃指节微顿,将那只橘皮剥得稀碎且惨不忍睹的橘子放于一旁,转而看向沈荔,“但现在,沈筠负
()伤的这桩案子既已查明另有其人,我想,我总该有资格把这话说出来了。”
沈荔指尖微蜷,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直觉告诉她,萧燃要说的话必定十分重要,重要到她或许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接。
“我这个人直来直往惯了,也没什么同年轻女子打交道的经验。还是在驰援洛邑的路上,我于噩梦中惊醒,方幡然醒悟,心中翻涌灼烈的情绪压根不是什么贪恋,分明是……”
萧燃那双总是居高临下,或是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一片如水的沉静,蕴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是喜欢你。”
低沉的嗓音落在沈荔的耳畔,于她心底掀起万丈狂澜。
她怔怔地看着萧燃,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些许戏谑的痕迹。然而未果,那双凌寒清亮的眼睛坦然地凝视她,不见半点迟疑,没有半分退让。
“我喜欢你,沈荔。”
他甚至又重复了一遍,低头凑近她,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想,这哪里是喜欢?分明是生死关头催生的错觉。但是沈荔,洛邑重逢那晚,我从榻上醒来,看见你在我怀中安静熟睡的样子,那时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颠鸾倒凤,可我还是很喜欢。就是觉得……觉得心里很满,很幸福。”
“你们读书人怎么说来着?”
他挑着眼尾,想了想,目光柔和道,“山有木兮木有枝,沈荔萧燃是夫妻……”
沈荔嘴角动了动: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但后面这句话,她不敢、也无法说出口。
萧燃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迫使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端详她半晌,轻声问:“所以,你怎么想?”
沈荔眸光微动,唇瓣翕合。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男女之事上,要比阿兄看得开些。男婚女嫁,各取所需,只要灵肉分离,不交付真心,不困于后宅,便不会受到伤害……
可直到此刻,她听萧燃亲口剖白爱意,她才发觉自己根本不似想象中那般洒脱。等待她的并非甜蜜惊喜,而是界线被打破的忐忑与惶然——
萧燃说喜欢她,那她是否也该付出同等的真心?可若就此交心,便如同亲手将软肋递出,是否终有一日会如母亲那般为情所伤,走向无可挽回的覆灭?
她想,她终究是悲观的。
她与萧燃不谈真心时,都会被暗处的冷箭、争执的言语所伤,那付出真心之后又会如何你呢?
沈荔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这些令她厌恶的东西,又切切实实构成了她自我保护的茧。
她试图从倒背如流的典籍,运筹帷幄的权术中找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可没有哪一本书能教她解开男女情爱的难题。
沈荔怔怔然僵坐着,这样的无能为力令她焦急。
她攥紧袖边,张了张嘴,心中一叠高过一叠的情愫上涌,堵在嗓间,迫不及待想要冲开喉咙的桎梏。
情急之下,以至于发出了几声艰难而破碎的音调。
“我……不……”
听到这看似拒绝的二字,萧燃的心陡然一沉,但还是惊喜地凑近些,捧着她的脸道:“不要急,慢慢说。我听着!”
“我不……擅长……处理……男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