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豁然起身,玄色的披风如泼墨般淌过座椅,带着破釜沉舟的肃杀之气,“备牛羊美酒,粟米管够,吃饱喝足了,今夜随我突袭,一举攻破龙门关!登城斩将者
,裂土封侯!”
“是!”
众将士齐声应和,声震穹顶,热血在每张亢奋的脸上翻涌。
文青静立一侧,目光自萧燃冷露的脸上掠过,落在他负于身后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着抹额,青筋暴起,力度大到连指节都泛了白。
……
在萧燃决定突袭关隘的同时,洛邑街头仍在继续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峙。
檐上残雪消融,顺着瓦砾滴落,溅在一汪浓稠的血泊中,于沈荔与一众年轻同僚的眼中荡起层层暗红的涟漪。
笃、笃、笃——
拐杖顿地的声音平稳传来,是张晏缓步向前,走到这群年轻人的身侧站定。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那样沉默地挺立着,与同道者一起,将年少的儒生、无辜的百姓护在身后。
北渊人脸上得意的嘲笑骤然凝固。
他们死死盯着面前不肯求饶、不愿撤退的士人,眼中的讥讽逐渐化作恼怒的杀意。
“就凭你们,难道挡得住我北渊铁骑?”
北渊将领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抬手示意部族向前,“你们这是找死!”
“国主亲赐御笔在此,我看谁敢!”
一声苍老雄浑的声音破空传来,纯正的北渊官话腔调,惊得那几十骑手举弯刀的北渊人停了动作。
为首的北渊将领循声望去,眯了眯眼,但见一位鹤发松姿、气度不凡的老者高举红玉御笔而立。
纵使他们不认得这位当世大儒,也该绝不会错认他手中那支红若鸽血,在晨曦下光华流转的尊贵御笔——
北渊以赤红为至尊之色,这样的红玉,普天之下唯他们的大王方可享用。
“先生不在晋阳治经,跑到敌国的土地上来做什么?”
“尔也知这并非北渊的土地,那尔等又在这片土地上做了什么?”
王容领着弟子向前,“国主尊儒崇圣,尔等却在老夫学宫前大肆屠杀,就不怕毁了国主苦心经营的仁德之名吗?”
“老先生说笑了,末将乃粗鄙武夫,怎么敢违逆大王的教化?”
那北渊将领高踞马背之上,随意抱拳行了个粗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只是这些奶娃娃既是先生门下的人,就应该好好待在学宫里才是。这么乱跑出来,若是不小心误杀了几个,又该怪谁呢?”
说罢,他脸上的虚伪笑意沉了下去,扬手下令:“来人,守住学宫大门,替老先生看好这群兔崽子!”
一群凶神恶煞的高大北渊兵手持长戟与弯刀围了上来,沈荔与诸位夫子护着学生与几十位百姓,步步退回学宫。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从外落了锁。
沈荔知道,北渊兵是想将他们连同两千百姓困死在学宫内,既可防止他们扰乱“围魏救赵”的计划,必要时又可将他们挟做人质,好好敲上一笔。
“老夫能力有限,只能暂保学宫无虞,却无法救尔等出城。”
王容长叹一声,矍铄的面容也染了几分疲惫,“老夫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