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破城,吾等不愿坐视不管,却也只能护住学宫方寸之地,实难接纳全城百姓。”
他闭目长叹,花白的胡须几番抖动,方用尽全力,近乎艰难道:“现众师议定,妇孺优先入内避难。十四以上者,每户择一人入内,直至学宫人满为止。”
人潮中瞬间爆发出一阵轰鸣的议论声。
但很快,随着远处的惨叫声越来越近,这股嗡嗡的声音渐渐降低,而后平息。
先是一个短衫青年,将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推了出来。
他含着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挥手道:“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找地方躲起来的。”
继而是几个总角大的孩子,背着大包小包,被他们的父母推进了学宫的大门——他家的孩子有点多,故而母亲甘愿放弃自己的名额,换取长子入内。
年纪最小的孩子扭着身子不愿向前,祝昭和陆雯华向前领他入内,反被他挣脱手臂。
(buduxs)?()那个白白净净的孩子无措地冲下石阶大哭,朝他的父母张开双臂,索要一个安抚的拥抱。
于是那对衣衫褴褛的父母抹了把眼泪,冷下脸,大声斥责孩子:“快走快走!待坏人撤退,阿父阿母自然会来接你!”
越来越多的人被推了出来,大多是孩子、少年,以及抱着幼子的、满脸泪痕的妇人。
也有男子想趁乱混入学宫,无一例外被商灵揪住,再一脚踹出。
学宫里很快塞满了人,近千……不,近两千人填满了这座偌大的学宫,人数之众,简直堪比一座小型的兵营。
庭院里,廊下,学舍中,轩堂内,到处都挤满了眼含热泪望向门外的妇孺与少年。
一道仪门,划出生与死的界线。
门内的生者在哭,门外的将死之人在笑。
仍有闻讯而来的父母,拽着自家孩子跌跌撞撞奔向学宫,然而北渊的铁骑已经举刀杀到了这条街口。
弯刀的寒光映亮屋檐,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传来,一蓬接着一蓬的鲜血溅出。百姓们四处奔逃,藏入屋中、躲入地窖,但仍被一个接着一个拽出,捅死在道旁。
有人不慎摔倒,还未爬起,便被紧随而至的铁骑践踏成肉泥。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沈荔不由面色发白,喉间一阵接着一阵发紧。
“女公子!”
商风察觉到不对,忙扶稳她的手臂,“商灵,快扶女公子入内休息,备熏香掩盖气息!”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孩童尖利的哭嚎。
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跌倒在混着冰碴的血泊中,不住惊恐后缩,却仍抵挡不住北渊士卒的步步逼近。
眼瞅着学宫的门就要关上,祝昭将牙一咬,挺身冲出了门外。
“阿昭!”元繁匆忙起身,试图越过庭中拥挤的人群。
继而是陆雯华与李促为首的两名太学生,他们横挡于街头,将百姓护于身后,试图以血肉之躯阻拦那些杀红了眼的北渊人。
“陆雯华!你疯了!”
谢涟扶着仪门,睚眦欲裂,“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