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不自觉移开视线,转身从他臂弯中绕过,清冷道:“就要闭城,许多东西还未采办。”
萧燃伸手,女师发间的飘带便如轻薄的云烟般自他掌心流泻而过,留下一
(buduxs)?()阵沁人的轻淡雅香。
“沈荔!”
他追了上去,弯腰去瞅她的神色,“你还未说喜不喜欢呢?”
“挺好的。”
“那便是喜欢了。”
萧燃了然,接过她手中提着的包裹,抬臂似乎想抚一抚她的脸颊。
然而指节一顿,最终只是克制地置于她柔滑而微凉发髻间,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
三日后,学宫的车队终于抵达洛邑。
经年动乱,将这座曾经恢弘壮丽的古都城摧残得满目疮痍——
城门与高墙之上布满“补丁”,那是被投石机攻城砸毁又重新修葺填补过的痕迹。城中废弃的宅邸随处可见,或被烟熏得皴黑,勉强供流民容身避寒,或是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荒草丛生,青苔蔓延。就连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十一年前那场大火焚烧过的焦糊味。
然死亡之上,又萌发着野火无法焚尽的新生。
已有不少士人携百姓重返这片故土,开坑荒地,修整房舍。虽然街巷间仍见不到白发老者,但青壮与孩童却日渐增多,讲究点的人家,已在门口挂上新年的桃符,在冬日里格外鲜亮。
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棱,映出一群少年和稚童奔跑的影子。
那些缊袍敝衣的年轻人们,竞相追逐这支不远千里运送大批竹简与典籍而来的漫长车队,翘首以盼,眼底闪烁着新奇又敬畏的光芒。
道旁的年轻女郎们你推我桑,想凑上前又不敢似的,只伸长脖子眺望车内那群和她们年纪差不多大,却满身书香气若仙女似的女学生,发出艳羡的感慨:“瞧,兰京的女郎是可以和男子一般入学读书呢,真好看呀!”
“你说,我们也有机会去学宫读书么?”
“你去读书了,谁来种地,谁来洗衣?”
有两个调皮的少女叽叽喳喳吵着,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破布腰带,学着女学生们脑后系着长长飘带的样子,将布条搁在发髻上比了比。
车内的陆雯华轻笑了一声,于是那用破布当飘带的少女便羞红了脸,藏入人群中去了。
陆雯华并无恶意,她只觉得这群衣衫褴褛的少女们鲜活极了。
“阿昭,还有饴糖么?取些来。”
“有呢,都在此了。”
祝昭将装着饴糖的盒子递了过去,于是陆雯华抓了一把,朝那群女孩子笑道:“来,接着!”
饴糖如金雨落下,于是抢着糖的女孩子们欢呼起来,没抢着的便伸长布满鲜红冻疮的手,追着车队笑跑,即便抢到了那么几颗也舍不得立即吃掉,只嗅一嗅那股甜香,便珍视地藏入怀中。
陆雯华指尖摩挲空糖盒,望着眼前倒退的街景,发出一声慨叹:“你们知道吗?此处原是大虞最繁盛的都城,车水马龙,画桥凌空,而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阮明棠亦从车中探出脑袋,细声道:“我现在有些明白,我们为何要跋涉千里送经史子集来此了。”
一个月前,她们只知要北上洛邑,要重建学宫,至于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她们却并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