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璃深深地看着他,问:“那请问沈侍郎,当今局势,吾该如何处之?”
“唯蛰伏隐忍,徐徐渐进,以待时机。”
“你让我同阿父以及大虞十数位列祖列宗那般,拉拢世族,安抚世族?”
萧青璃极轻地一笑,“那为何元照与令嘉结为姻亲,你却百般不愿?”
“……”
良久的静默,唯有山间晨风自二人间穿过,一个坐于马背,一个长身而立,似要划出一道无形的鸿沟来。
“君子善假于物,大虞历代帝王皆是如此,借世家之力,娶世家之妇,以联姻将利益绞在一处,方能拥有他们的力量,享用他们的忠诚……”
沈筠静了须臾,而后道:“身为中书侍郎沈筠,我应这般劝诫殿下。可作为阿荔的兄长,我不愿她趟此浑水。”
“吾知道,吾应该忍。”
萧青璃这样说道,“现在做一个鞠躬尽瘁的摄政长公主,将来做一个鞠躬尽瘁的摄政大长公主。等到黄土埋半截脖子的年纪,成了不再对世族构成威胁的老妪,要么还政于新天子,要么登基做两年名义上的女皇再被新天子赶下台……”
沈筠那双平波无澜的瑰丽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长公主都懂,她比任何一个萧家人都看得透彻,可是为何还要这般飞蛾扑火?
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萧青璃明艳一笑,身上披着一层寒露,可那双眼眸却远比春日寒露更为清亮凛冽。
(buduxs)?()“可是,
吾不想再忍了,
沈筠。”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帝王,这世道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每瞬每息都在吃人,男人杀男人、男人杀女人、女人杀女人。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高昂头颅,居高临下道:“只有手握大权,才有资格同他们谈公平。”
“以指挠沸,殿下会被烧成灰烬。”
“那就烧成灰烬。”
她道,“然后于吾的灰烬上,建立新的秩序。”
晨曦刺破天际,这位女君的眼里翻涌着明亮的,炙热而无畏的东西。
于是,沈筠不再谏言。
“或许,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剑拔弩张。”
“我与殿下,非同路之人。”
“我知道你放不下世家之首的责任,也看不惯我的铁血手腕,但路都是走出来的,不试试如何知道?”
萧青璃于马背上倾身,认真道:“我身边需要能臣、谏臣,亦需要仁臣与谋士。令嘉有国士之才,我亦珍之重之……”
“不可!”
温润淡然的青年似是忍无可忍,斩钉截铁道,“阿荔绝无助虐之心,若殿下再将她卷入纷争,我会与你拼命!”
相识十载,这是萧青璃第一次见他疾言厉色。
自己执政六年,平疆域,轻赋税,怎么就成桀纣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