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王家灵堂中,温以衡看到了淑仪。
淑仪跪坐在婆母身侧劝说搀扶,不曾抬头,或许她不是不知温以衡到了,而正因知晓他来了,才唯恐一个抬首便会招来非议。
王锡璞在妻子的暗示下,很快将温以衡一行人请去了偏厅用茶。
待蒋家太太终于哭够了,淑仪便和母亲一同将婆母扶去后堂说话。
钱与龄有心和淑仪叙旧说话,却久未等到淑仪从后堂出来,便与贞仪道:“贞仪,走,先去你院子里坐着,等你大姐姐去寻咱们。”
钱与龄说着,弯身一把抱起橘子,先举得高高的,再托抱在怀里亲了亲:“我们橘子敦实不减当年呢。”
她抱着猫儿,回头抬了抬下颌,朝丈夫道:“我与二妹妹说说话,你自回家去寻兄长他们,啊。”
蒯嘉珍玩笑着施礼:“是,夫人且去,且去。”
钱与龄还和从前一样,压根儿没什么变化——被钱与龄抱在怀里蹂躏得毛发蓬乱,一脸生无可恋的橘子这样想着,而一想到待会儿还不知要舔上多久才能将毛发重新梳理得整洁体面,感到心累的橘子表情愈发无语麻木。
钱与龄在贞仪房中等了一个时辰,仍未等到淑仪过来。
婆母既在,淑仪便觉得自己理应寸步不离地侍奉左右。更何况今日温以衡也在,淑仪便更加不敢离开婆母视线胡乱走动。
钱与龄摇头:“如今再想与她坐下说说话,竟是难如登天了……这蒋家媳妇果真不是好做的。”
这话中似有所指,贞仪知晓钱家几位兄长向来消息灵通,便问:“九英姐姐可是听说了什么?”
“妹妹是不知道?”钱与龄了然,又觉无奈:“也是,你才回来数日而已。照此看来她是半个字也不曾说了,你那三叔母也在瞒着捂着……”
贞仪从九英姐姐口中得知,如今蒋家的生意一概压在蒋家太太一人身上,蒋茂不成器不说,终日流连妓馆花船,十日半月不回家都是寻常。
放眼金陵乃至这世道,这种情况自然不是个例,甚至可以说比比皆是,但于迟迟没有身孕的淑仪而言,其中有多么难熬,只怕是局外人无法体会的。
“贞仪,你还年少,有些话原不该与你说,可我知晓你自幼早慧,格外心明……”
钱与龄抱着橘子,坐在椅中,竖起了细细的眉,几分郑重地说:“你大姐姐此时这般处境,自然称不上是最坏的,但这只是一时,若不早做谋算,艰难的只怕还在后头。
子女香火,能有自然是最好,可这是谁也说不准的,实在不宜只盯着这件事……蒋家的生意全由蒋家太太一人支撑着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淑仪既也识字识数,或许这便是个机会,若能借着此事立起来站稳了,不管日后如何,蒋茂也都要敬她让她三分的……”
贞仪听懂了,并且十分赞成。
既无从改变环境,大姐姐此时与其哀哀怨怨患得患失,倒不如抓住身边可以让自己站稳的机会,尽量谋求一份自救自主的依仗。
贞仪向九英姐姐道了谢,认真道:“我必会好好劝说大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