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筠接过,还没等她说什么,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将百合拿了过去,扔到一旁。
嘉宜公主愕然抬首:“四哥?”
来人正是形容憔悴的齐冷,嘉宜公主不满道:“四哥,你这又是做什么?”
齐冷如墨双眉紧皱,他道:“有何好送的?”
“四哥……”
“不准送。”
嘉宜公主道:“总要知晓原因吧?”
“没有原因。”齐冷顿了顿:“总之,不准送。”
他撂下这句话后,就大步流星,扬长而去,嘉宜公主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弯腰捡起地上被齐冷踩坏的百合:“怎么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唯独沈青筠盯着齐冷劲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齐冷去了正始帝的寝宫。
正始帝寝宫中,弥漫着一股丹药的刺鼻硫磺味,抱柱上的金色龙纹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分外狰狞,正始帝靠着榻,一言不发。
齐冷跪在光滑平整的青石砖上,垂眸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齐冷的双膝已经僵硬到没有知觉的时候,正始帝才悠悠开了口:“你莫要告诉朕,你是为了慈幼局的案子而来?”
齐冷叩首道:“是。”
正始帝悠悠道:“你日前上书,说慈幼局孤女被卖,是主事江聪一人胆大妄为,与他人无关,而林靖惧怕江聪供出他**孤女,这才对他下毒灭口,既已定案,又为何要来?”
齐冷咬牙,艰难开了口:“父皇明鉴,此事另有内情。”
“哦?是何内情?”
“此内情,与邢国公有关。”-
齐冷将林靖与江聪的供词,包括邢国公是如何指使林靖灭口、如何指使江聪贩卖孤女的,全部都呈给了正始帝,但他并没有将太子恳求他的事情说出。
正始帝粗略翻了下供词后,就扔到一旁,冷笑:“雪弓,你当你不面见朕,朕就不知晓你的图谋么?”
在丹药的作用下,正始帝形如枯槁,龙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但一双眼睛却精明锐利,他道:“一个国公,朝廷的重臣,到底是因病暴毙而亡,还是脖颈有伤口自尽而亡,你当朕不知道?朕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朕就想看你到底要做什么!但还好,你不算太蠢。”
齐冷背上冷汗涔涔,他叩首道:“父皇恕罪。”
正始帝冷笑了声:“朕是要治你的罪,不过,治罪之前,朕很好奇,你既已决定瞒下,又为何向朕告发实情?”
为何告发实情?齐冷神情恍惚,眼前似乎浮现沈青筠素手执着百合花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道:“因为儿臣过不去良心这关。”
他苦笑一声:“看着始作俑者受人敬仰,死后哀荣,而被迫害者全然不知,甚至还要去吊唁他的逝去,这何其讽刺?贩卖慈幼局的孤女,做出这种事的,本就应该被万人谴责,而不是万人敬仰。”
“听起来,你是为义才告发邢国公?”
齐冷摇头:“儿臣没有那么伟大,儿臣只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受害者痛苦,作恶者却毫无惩罚。是,邢国公是还给孤女们一条命,可是,他在世上眼中,仍然是德高望重的国公,但作恶者,难道不应该身败名裂吗?他的子女余生都应该以他为耻,而不是以他为荣!”
正始帝轻哼了声:“慈幼局设立的目的,就是使道路无啼饥之童,邢国公无视国法,买卖孤女,而你胆敢为了他欺瞒于朕。哼,算你迷途知返,否则,朕一定会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