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徐辞言到东宫上任的时间,他心里挂念着这师弟和太子,便推了议事过来看看情况。
谁想到,一来就听着徐辞言这番话。教太子不从君子之道,他也还真敢说。
只不过……乾顺帝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心底又止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几个儿子里面,老四闲散、老六蛮愚、老七虽然功课不错,但实在有些眼比天高。但无论怎么样,都能看出一点他或者是皇子生母的性情来。
只有老八,天然纯善,也不似他,也不似故去的孝慧皇后。乾顺帝有时候都怀疑他这儿子,哪里是来当皇帝的,分明是来做圣人。
上次观政的时候,乾顺帝以世祖用宦官制衡文臣,又以文臣压制武将,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将朝堂牢牢握在手心里的例子教导萧璟。
偏这孩子却问,“世祖时宦官仪仗君势,为害百姓,既为君父,当为百姓做主,又为何不杀还要加以权势呢?”
乾顺帝:“…………”
傻孩子,这自然是因为臣强君弱!令有所不为!而宦官无枝可依,只能靠着皇权这棵大树办事,是掌握皇权的不二利器吗?!
不见先帝时司礼监权倾朝野,而如今改朝换代之后,他要收回朱批之权,轻轻松松就拿到手了,若是文臣,还得废好一通功夫呢!
乾顺帝苦口婆心地又教导了一通,大权在握,这皇帝才能当的舒坦,这政令颁布下去,才不会有人阳奉阴违。
萧璟点头,眼睛里却写满几个大字,“儿臣只相信君强臣弱,若能和谐共治,必得清平盛世。”
乾顺帝:“…………”
那些大儒是不是把朕儿子教傻了?!
他连夜换了一批东宫讲师,连带着侍读也跟着换了。专挑翰林院詹事府那种处事圆滑手段老练的来教,只不过也是神了,那些人教的,也是君子大道。
乾顺帝理解这种行为,毕竟为臣的,那个不希望皇帝是个善人圣人。
他当皇子的时候还希望他爹像那群秃驴一样慈悲为怀,最好做错事了也不要罚他呢。
只是没想到当了皇帝了,还要操心儿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慈善,须知慈不掌兵善不为皇,他又不能明说让翰林们教太子鬼蜮伎俩小花招。
萧璟这样,于乾顺帝而言,也算是种甜蜜的烦恼了。
缠枝堆花铜炉在架上吐出渺渺青烟,淡淡的沉水香气萦绕在室内。乾顺帝回想起方才方才见着的,太子虽与徐辞言争辩,但显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
真是石头开窍铁树开花,乾顺帝半喜半怨地感慨了一句,你爹教你这么多,还不如人家一句话有用。
再一想徐辞言提到端淑长公主后,萧璟那明显的愣怔,乾顺帝心底一软。
“好了,”他把脚往外走,“朕就过来看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有徐洗马,”乾顺帝侧头睨了徐辞言一眼,“别每次见到朕不是跪就是哭的,看着心烦,朕赏给你的玉也不戴。”
“鸿喜!”
他冲着身旁喊了一句,“挑几个庄子铺子给徐洗马送去,给我们这状元郎充充腰包,省得他一身上下没有点长得台面的饰品。”
徐辞言哭笑不得,乾顺帝送的那块玉可是大杀器,哪能日日里带着晃悠。更何况,他身上的玉,品质也是上乘吧。
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只不过皇帝每日里见多少好东西,这玉在他眼里还真是不够好,总归是得了东西,徐辞言朗然一笑,高高兴兴地谢了恩。
经过乾顺帝的默许,他也不再是单纯的侍读,反倒更像是太子的随身老师。徐辞言给萧璟讲完学后,就回了詹事坊。
洗马掌四库图书,宫内藏书丰富,哪怕有小吏相助,大抵理了一遍后,徐辞言也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