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宝贝在他眼里,仿佛也只算得“合用”二字,明薇小时候贪玩,把他当时最爱的镇纸砸了一个角,美玉微瑕,她看了都可惜,顾衍也只是淡道:“物件儿而已,不足挂齿。”
她想,顾衍生在簪缨世族之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他早年曾热衷于收集名刀宝剑,后来年岁渐长,下面人送些好茶古玩,他看着好就把玩一阵,之后便束之高阁。他的占有欲很强,早年收集那些名刀,即使后来不那么中意,他放在私库里吃灰,也不许别人碰。
……
颜雪蕊想了半天,慢吞吞道:“本宫封你个王爷做。”
十几年如一日,他喜欢权力。
顾衍不屑嗤笑,“微臣德不配位,不敢当。”
他是喜欢权力,可他不看重名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当初皇帝把他打发到翰林院修书,顾衍心平气和,权当养气养神。当个小翰林,或者太傅,抑或王爷,对他而言不重要。他的命令下达四方,莫敢不从,这就够了。
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要,分明在刁难她!
颜雪蕊气呼呼地松开他的脖颈,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顾衍手臂用力,声音带着笑意。
“好了,好了。看在之前你帮我换药,还算勤勉的份上,我给你一些时间。”
“在此之前,你若为我侍奉笔墨,我允许你旁观。学多学少,看你的悟性。”
顾衍太狡猾了,和他说话一不留神就掉到坑里,颜雪蕊满脸狐疑,“当真?”
顾衍扬了扬下颌,“不如现在开始。”
桌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小山,反正这些东西最后都堆在他手里,不如现在红袖添香,至于颜雪蕊说的“教她”,他只当闺房情趣,一笑置之。
顾衍说话经常春秋笔法,但他守信诺,不说谎。颜雪蕊撑着酸软的双腿从他怀中下来,挽起衣袖,像个勤勤恳恳的小书童一般,拿起磨条研墨。
她的手腕雪白纤细,腕间的白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清幽的香气从她的发丝间逸散出来,很快,砚台里漾开了一汪乌亮的墨汁。
顾衍提笔润狼毫,心爱的人伴在身侧,天下尽在他彀中,这世间美事,莫不如此。
颜雪蕊时而凑上前,主动询问。
她的指尖指着折页边缘,蹙起黛眉,问:“这个小镇距京城有千里远,不过下了场雪,值得专门写个折子来?地方官员未免太过清闲。”
顾衍搁下笔,指尖轻叩那行“初三,大雪至,绵延数里”,抬头问她:“蕊儿觉得的,地方官员是闲,还是不敢不奏?”
颜雪蕊一怔,“有区别?”
“当然。”
顾衍的指尖划过落款处,徐徐道:“此处长江以北,冬日下雪是寻常气候,没有什么稀奇。这其中‘绵延数里’,到底是几里,具体是多大的雪,雪后如何?”
“这场雪是否伤了田里的新苗?当地百姓是否受冻?屯粮可够?粮价是否如常?有无商人囤积居奇,趁机哄抬粮价,祸患百姓?”
“再深一些,如若伤了新苗,来年的收成受损,该不该提前调粮,从何处调,调多少?怎么还?”
顾衍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把颜雪蕊砸的头晕眼花,过了半晌儿才反应过来,她咂舌道:“原来还有这等弯弯绕绕。”
她在心里庆幸,幸好让顾衍过目,否则她两眼一抹黑,稀里糊涂,真会耽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