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一同进京,不是单纯陪她那个“嗣弟”陪考。母亲一来就提点她,应该是雪芳遇到了难处。
原先她给顾衍做妾,作为“筹码”,顾衍给了颜家诸多好处,其中有一条就是雪芳的婚事。她嫁给了扬州一学政之子,夫家是官身,家风清贵,人品端方,听说那公子也生得俊朗,这样的人家,是他们颜家从前怎么也攀不上的。
雪芳嫁过去过了一段好日子,在她生下明薇之前,母亲给她的寥寥来信,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女儿过得好,母亲怎会不高兴呢?
后来大约是天妒英才,她那年轻薄命的妹夫刚考上举人,便因病长逝,独留雪芳一个人,把一儿一女拉扯长大。
颜雪蕊当时唏嘘不已,好在她的夫家在扬州当地有些势力,颜家也越来越好,后又认了嗣子顶门立户,雪芳有弟弟撑腰,她这个孀居的寡妇,过的比寻常妇人好得多。
到了她们这把年纪,雪芳的难处……
颜雪蕊轻啜一口茶,轻声道:“父亲母亲舟车劳顿,身子骨儿可还受得住?”
“好好,我和你爹身子硬朗,不怕奔劳。”
颜母呵呵一笑,望着上首玉肌雪肤,珠罗辉映的大女儿,纵然心有疼爱,相隔多年不见,又隔着一层身份,难免疏离。
她现在不止是他们的女儿,方才在厅中,她不坐,满屋里的人都不敢先坐,她是侯夫人。他们在女婿跟前诚惶诚恐,不敢摆岳父岳母的谱儿,今日面对颜雪蕊,竟也开始气短了。
唉,儿女都是债。
颜母心中苦叹一声,该说的话还得说。
她对颜雪蕊道:“蕊儿啊,我和你爹一把老骨头,没什么要紧,就是你的外甥和外甥女,两个孩子身子弱,一路颠簸,现在还上吐下泻,在府里躺着呢。”
“等好利索了叫他们来给你请安,一个叫云景,一个叫云姝。都是好孩子。”
“特别是咱们云姝,年方十五,知书达理,长得更是花容月貌。来求亲的人,能踏破咱们家门槛儿。”
“唉,那丫头眼光高,一个也瞧不上。嫌咱扬州城小,正巧赶上你弟弟春闱,一同来京城碰碰运气。”
颜雪蕊静静听着,抬起眸,“所以,妹妹此番前来,给女儿求姻缘?”
“何必说求这么难听。”
颜雪芳忍不住反驳,岁月不饶人,她今年也三十有余,不事劳作,她的鬓角倒没有显出霜白,只是眼角眉梢的细纹渐生,用再厚的铅粉也遮挡不住。
孀居多年,她穿了一身宽大的暗紫色缎袍,发髻上的珠钗,手腕上的镯子也各有精致。姐妹俩自小不对付,尽管知道如今姐姐身份不一般,她也不想落于人后。
一照面,无须那些衣裳和珠钗,高下立见。颜雪芳袖中把袖子绞成一团,心中又惊又妒。
她是不是有妖术?再美的美人也终有红颜枯骨的一天,没有人能躲过岁月的侵蚀,她为什么不老?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