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感到兴奋的是,如果这场大婚顺利举办,也就意味着思念已久的老师秦刚能回到流求。而且典礼的规模越大,也就意味着秦刚前后在流求停留的时间会更长。
所以,赵茂聪明的小脑瓜子一转,便开口说道:“孤至今还记得娘亲嘱咐过,要视秦龙制为师为尊,在北辽时,他又是孤的舅舅。所以他的大婚,就依亲王之制,也不算逾制!”
这话倒是让大家都无话可说,而消息传出之后,更是令流求民众兴奋不已。
只是,因为秦刚人还在明水,这大秦府经登州前往明水进行请示、联络、沟通的人员,也是一趟一趟,前后不息。
这天来的人,向秦刚与李清照带来了一本大婚专用图样册,都是由格致院多位大家亲自设计的花式图样,并对应使用在这次大婚典礼上的各种礼服、巾纱、条幅、家具等物之上,其精美奇巧程度、令人赞不绝口。见李清照看得爱不释手,秦刚便让她独自带回去细细欣赏,自己留了来人继续商量其他事宜。
许久后,秦刚结束了外面的事情,回到了内室,却发现此时的李清照并没有看那本图样,反倒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前发愣。
“照儿,想什么呢?”
李清照闻声转过头来,勉强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缩,让出了一块地方,示意让秦刚坐过来。
秦刚轻轻走过去,紧挨着她坐下,柔声问道:“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讲么?”
李清照先是将自己的脸轻轻挨在秦刚的胳膊上,再是安静了几息,轻轻地问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官人,我们自辽北相见,可有两年时间了么?”
秦刚突然听到她问及这个,先是一愣转而笑道:“的确,只差一个月便是整整两年。”
“两年前,奴在辽北,听过官人一心逆转天命的豪言,也深知官人从此所要行走的,必将是这世间最艰难无比的道路。可是奴却心甘情愿,愿意永远陪伴在官人身旁。”
秦刚心头一暖,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头道:“我自是知晓你的心意。”
李清照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来庄里的人如此频繁,都说是在安排大婚之事。可是奴又如何不会看出,他们的身上,必然是还带着其他重大要事。只是不知,是否是北边的辽人又有什么情况出现了么?”
秦刚一愣,不过他一直清楚李清照的聪慧敏感,却没有太大意外,只是继续温柔地梳理着对方的发梢,安慰道:“不会的,辽人懒政,女真人又忙于部落内事,北边无大事发生。”
“那就是两浙路了?前些日子,建哥说江南发水灾,奴见你和驷哥也是书信不断……”
“照儿!”秦刚长叹一声,爱怜地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担心什么。可也不必这么兜着圈子……哎哟!”
转眼之间,李清照已经恨恨地用手拧住了秦刚腰间的一处软肉,她的手劲其实不大,在秦刚故作夸张地叫痛声中,也很快地松开了,言语间却不解恨地啐道:“你既知我想问什么,却为何也和我兜圈子?”
“照儿!”秦刚终于下定了决心,认真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次在流求举办的这场大婚典礼,不仅仅只是单纯地为实现对你的承诺,同时也有着我对眼下时局的考虑、更是有着我对明暗各处的敌人对手的多步设计,那你是否会认为,我在这件事情上,做得不那么诚心,是,是有些利用了你……”
“世人所知的假公济私,常常会被说成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官人你这次,却是标准的‘假私济公’,奴又哪会有你想像的那般不堪。”李清照此时的脸色郑重,“恰恰相反,奴为何先问你此番重逢的时间?因为那也是官人恢复记忆的时间。奴只是担心,官人你会不会因为对奴的承诺,在这明水乡下,消磨掉了太多雄心、淡忘了对天下的承诺!而现在,知晓了你从未停止过谋划,也未放弃过事业,奴的这份担心,却是十已去九!”
“想不到我的照儿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在下的贤内助,小生在此谢过娘子了!”秦刚开心之余,起身行礼,其实是想防着小丫头会不会突然发难,再对他下“狠手”。
“京东东路这里的局势,奴家略知一二;两浙路那里的布局,奴虽不知晓,但也明白会更深远复杂。料想两路事情一起,官人的身份恐怕再难保密,将要不得不开始直面明暗各处的对手,与那朝堂上下的对手开始对决!”李清照说到这里,脸上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并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秦刚的双手。
“奴家虽是女流,但也读过史书,自是明了‘成王败寇’的千古之理。成大事者,如战国之姬重耳,流离数国但终为国君,成就称霸诸侯之威名;失败者,如汉之叛乱七国之主,虽是汉高祖子孙,却成史书中人人唾弃的贼子;更有一代枭雄曹孟德,惜其魏武之名,依旧被世人毁誉参半。只是不知将来,天下后人又将会如何看待官人,更不知在官人自己的心中,又将会以何人作比!”
秦刚听完李清照的这一番言语,心中不由地感动,他这才再一次地醒悟,眼前的这名女子,原本的眼界、才识就非同常人,自己方才却以小情小爱的角度揣测担心了对方,实在是过于狭隘及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