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已经难以触及,但是声音仍旧时刻伴随左右,诸伏景光莫名有些心烦。
他转过头,隔着半个客厅去看躺在沙发上的人。
他想,雨宫清砚和这场不在天气预报里的雨是一样的。
明明近在咫尺,但却因为隔着一层玻璃无法真正触碰,即使拉上窗帘强迫自己不去看,雨声也无法忽视。
但是如果打开窗将其手探出去,自己也会被淋湿。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重新迈开脚步,去卧室抱了床被子,动作小心地盖在沙发上的那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去关上客厅的灯,并未回到卧室,而是背靠着沙发坐下。
这个时节的夜间并不冷,大概是因为下了雨所以今夜才显得带着些许凉意,索性沙发旁铺了地毯,倒也不会觉得有多不舒服。
他只是想在那个人附近坐一会儿,那是只有在黑夜来临之际才能短暂获得的安然。
不考虑任何东西,将身上背负着的一切暂且放下,放空自己,不去期待,也不去回应期待。
对于那个叫做雨宫清砚的人,他无法抗拒,但是又必须去抗拒。
他偶尔会庆幸那层玻璃的存在,挣扎和困顿固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来痛苦,但也正是那层玻璃的存在,才更能让他清晰地认知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公安内部大概率藏有组织的卧底,和围剿事件关联性不大的黑麦威士忌已经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他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但是有关内鬼的调查推进得很艰难。
雨宫清砚早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即使那个人对他说可以帮助他,但是他不能真的就这样草率地托付信任。
他不能相信雨宫清砚,但是又无法与他保持距离或者不管不顾,一旦雨宫清砚对他失去兴趣,那他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会随之暴露,让过去做出的一切努力和牺牲都付之东流。
所有糟糕的可能性堆积在一起,让他在清醒时有些喘不上气,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已经很疲惫,但是他无法做到停下脚步。
在这个雨夜短暂地汲取安定,然后在天亮之前让一切回归正轨。
一颗头靠在了他的后颈,带来轻微的痒意和温热的呼吸。
诸伏景光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微微侧目,没能如愿分辨出这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还是那个人已经醒了。
他很少能像这样清晰地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只有距离足够近、近到几乎为零时,他才仿佛能勉强抓住那抹仿佛随时都会飘走的灵魂。
一截手臂十分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肩膀,诸伏景光仍旧没做出什么额外的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和雨宫清砚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愈发清晰,而是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且病态,他们不是朋友,不是恋人,甚至不
是共同利益者,只是依靠那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停留在同一处。
雨宫清砚自由恣意,失去兴趣了就可以随时抽身离开,但是他不能,他只能一边思考那个人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一边用力抓住风筝线。
那个人对他的兴趣不只是关联着他们两人,还关系着他的任务乃至于更多,无论用任何办法,他必须牵制住雨宫清砚。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雨宫清砚迟早会挣脱风筝线离开,他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去拖延那一刻的到来。
“很累?”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嗯。”
很难想象,最无法透露的、一直极力隐藏的心声竟然就这样随着一声回应普通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