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发苍苍的老者,嘱托的最后一句话是:“仲卿啊,我便把公主托付与你了。”
李洵双手执拢,一揖到底,心痛如绞地哽咽唤出一声:“令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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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遮蔽了日头,风吹得城楼墙头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李垚和尉迟跋站在女墙前,李洵带着范远和大梁残军回程的军队已行远,李垚说:“老东西,看来我请你出山得不是时候啊。”
尉迟跋捋须笑道:“依我看,正是时候。”
两个老友相视一眼,具是一笑。
过了会儿,李垚仍是感慨万千地道:“可惜不能再叫你见上一见吾主了。”
尉迟跋道:“只不知其音容,但已算见过。”
李垚诧异朝老友看去。
尉迟跋说:“能在败局之下博弈出南境的三州一郡,又能得这般多贤臣拥护,何不为帝相?”
听得老友这话,李垚拄拐笑开,再看向南方群山时,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许多,只是眼中藏了些作为长者的遗憾和浅哀。
“你说大梁气数未尽,我信。”尉迟跋继续道。
“在这时候叫你打听到我行踪,大抵就是天意。”
“天意要我再护这大梁最后的气数一程。”
李垚心下百感交集,最终只道出一声:“谢了。”
尉迟跋笑说:“谢什么,这也是我一手打下的大梁。”
如今世人只知明诚帝一统河山建立大梁,结束了前朝历时三十余载的内乱,鲜有人知明诚帝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的结义弟兄帮其打下来的了。
只是飞鸟尽,良弓藏,天下大定时,明诚帝曾许诺要共富贵封一字并肩王的结义弟兄,反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尉迟跋倒也无意同明诚帝争,尘世既定,他在明诚帝建梁称帝前,自了拂衣去,又做起了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
李垚是亲眼看着前朝如何一步步走向末路的,对这天下,有着太多的抱负,纵然知晓明诚帝从那时便开始集权,却还是不想放弃。
一直到明成帝驾崩,新帝继位,外戚干政,满朝官员结党营私,腐朽与日俞甚,他再次看着这新王朝走向衰败之路,终是心灰意冷,致仕归隐。
若不
是后来长廉王几番亲自前往他隐居处,
与他深谈天下局势和对朝中诸多积弊之处的政见,
他也不会被打动,再次为着那一腔抱负出山。
那个在坪州小院里,不卑不亢请他为之谋的少女,是他做的最后一次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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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颂追大梁残军追得不甚紧,他有意用这猫戏老鼠一般的打法,一点点消耗梁军的士气,在梁军心中叠加惶恐。
甚至让无数次断尾逃生后的梁军,带着点仅存的人马狼狈逃回太阿山脉后的忻州,也并不妨事。
他若彻底打没前线梁军,或许能带给后方的梁军足够的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