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英国待得久了,他骨子里也染了些英国人的绅士气息。替她开车门的时候小心地扶着了门框,谢津渡闻到了他袖口上的男士香水,极淡的一缕,顷刻便没了。
有一段路黑极,周景仪开了远光灯将车开得慢极,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都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周景仪偏了头说道:“抱歉,我有些夜盲,不敢开快。”
谢津渡闻言陷入回忆里,剧烈的声响,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有不属于自己的鲜血……
车子到了亮处,周景仪这才发现她不对劲,赶紧安慰道:“你别害怕,这边有路灯,还是能看到路的……”
谢津渡这才定了神,靠在座椅上微微喘着气:“你开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
这姑娘在担心他呢,周先生几不可查地笑了笑。
车子终于绕过转盘往市北去,大桥两侧的灯火通明,却堵了车,空气从敞开的车窗里吹进来,带了江水特有的气息。
谢津渡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道:“要不你就在旁边把我放下来吧,估计前面出了车祸,这下有的堵了。”
过了桥,就是平民窟,灯光绝对不如市区亮。
“嗯。”
他应了声,却是把车泊进了一侧的停车位里,低头解了安全带和她一起走。谢津渡刚想拒绝,周景仪摊开手道:“我说好送你的,你要出点事,我爸肯定要骂人,你也知道老头子那脾气,没个半个小时是不会停的。”
谢津渡想到小时候他被教训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你从前不是说周叔叔说的话,要左耳进右耳出的么?”
他叹了口气故作惆怅地开口:“现在倒是不烦他唠叨了,谁让我家老头子要死了啊。”
大桥上形形□□的车排成了长龙,全然看不到头,橘红的灯光映在他眼里,微微荡漾着,和那底下的江水一般,谢津渡微微一愣,总觉得周景仪回来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到了桥头,周景仪忽的转身问她:“渡渡,你今年27岁了,有没有想过结婚?”
谢津渡愣怔了片刻,家里也在催,但是她一直在回避,谢家一团乱,她心里更乱,嫁给谁都是害人,再抬眉已经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合适的。”
“什么样的是合适的?”
他紧紧凝住她追问,似乎真的要得到一个答案一般。
“能接受我不喜欢他的人,最好不要喜欢我的人。”
谢津渡轻轻抿唇,眼角望着远处高楼上的一处彩灯,声音很小,却带了万分的果决。
周景仪万万没有料到答案是这样的,刚刚打算握她的手徐徐收回再放回到口袋里去,像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
一路再无它话,到了小区门口,谢津渡颔首和他道别。那个从小笑盈盈的谢津渡哪里去了?那丫头执着的是什么?他点了支烟,按亮了手机:“帮我查件事……”
不过一会儿,手机响起。听完那端的话,他立在那里久久没动一下,任凭江风卷进裤脚里来,原来八月的江风可以这么冷。手里的烟蒂燃到尽头一瞬烫着了他的手,大手一扬,那朵橘红的光从桥上飞落到漆黑的江水里再也不见踪迹了……
一直到了车上,他还在琢磨谢津渡说那句话时候的眼神,心若死灰、无欲无求,原来是这样。周景仪以为他曾是和渡渡最亲近的人,但其实他错过了太多,她最痛苦的那段时光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再次到家已然过了十一点,周学安正戴了老花眼镜对付手里的一份期刊,见周景仪脸上神色复杂,禁不住问:“怎么,这次轮到你吃瘪了?”
本是想套套他的话,谁知周景仪竟然往一侧的沙发里落了坐:“我打小起,您就乐意见我吃瘪,如您所愿,这次是真的。”
周学安拍拍儿子的手笑了:“男孩子在女孩子那里吃了瘪算不得什么。脸皮厚点,再用点脑子,没有追不到的。”
周景仪“嗯”了一声,提了衣服上楼,周学安也笑眯眯地起身,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屋,这小子灵活得很,他才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