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三十一章
孟青和孟春站在前院,负责前院洒扫的下人都聚在二人身边,探着脖子瞅驴车上的纸屋。
“屋顶是用什么做的?琉璃雕的吗?看着还透光。”
“你们看这院里的纸人,这要是搁在以前,活人殉葬,他们死之后是不是就像这纸人一样继续做生前的活儿?”
“闭嘴,主子来了。”
此话一出,下人们如被石子惊飞的鸟雀,一下子跑光了。
孟青看过去,见陈员外和一个身着绢布衣裳的中年男人踱步而来,大概是守孝的缘故,陈员外身着麻衣,半脸的青髯未剃,头发披于身后,看着落拓不羁。另一个男人也蓄着长髯,修剪得整齐服帖,很有风流名士的感觉,她不由多看几眼。
待二人走近,孟青见礼:“见过员外大人,见过先生。”
“见过员外大人,见过先生。”孟春有样学样。
“这是州府学的许博士。”陈员外介绍。
孟青讶异,这人比她想象中长得正派。
“见过许博士,我是杜悯的二嫂,他在州府学念书。”孟青再次问好。
许博士颔首,他看向驴车上的纸屋,只一眼,他心中的轻视立马消散了大半,先不谈纸扎能否用作明器,单论纸扎之术,此物让人惊叹。
陈员外绕着驴车走一圈,说:“杜悯所言不差,这东西交由你自己拿主意,的确远超我的期待。这屋顶……”他伸手摸一下,手感粗糙,不是琉璃。
“刷了三层牛胶,书本上可能叫黄明胶,大人或许没见过,这东西不常见,一些木匠会用牛胶粘合木板。”孟青接话。
陈员外的确没见过这东西,他让许博士来看,“师兄,这颜色看着像不像琥珀?”
许博士点头,“很有巧思。”
他也伸手摸摸捏捏,离近了看,光落在上面,最里层封住的瓦片都有颜色深浅的变化。
“瓦片也是纸做的?还是磨的碎瓦?”许博士问。
“是纸瓦,用浸染墨汁的纸叠的一个个纸块儿,先压实再捏造瓦片的弧度,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最后用骨胶粘在竹骨上。屋顶铺好之后还要用墨痕勾勒,墨迹干了才能刷牛胶。”孟青一一讲解。
“骨胶跟牛胶不是同一个东西?”许博士又问。
“不是,骨胶是用猪骨、羊骨、鸡骨熬的,颜色深,杂质多;牛胶是用牛皮熬的,胶质干净,颜色透亮。”孟青回答。
“还挺讲究,工序也复杂。”陈员外接话。
许博士没反驳,他又去看旁的东西,纸屋里的纸人、纸马都是一掌高,尺寸小反而更精致,马厩里纸马的马皮跟葬礼上顾家送来的两匹纸马有同工之妙,没有因为是配角就偷工减料。
“去拿三十贯钱给孟大姑娘。”陈员外吩咐,说罢,他偏过头看向孟青,说:“孟大姑娘手艺精妙,不论是先前的纸马还是眼下的纸屋,都做得栩栩如生,也不缺明器的庄重肃穆。可惜你是个女子,你若是个男子,我必举荐你做皇家工匠,你这手功夫,在宫殿建造上能有极大的建树。”
“大人高看我了,我只是有些许巧思,能照猫画虎做些简单的纸屋,佛寺里的高塔我都没法用竹条和纸张还原,更不敢高攀宫殿。”孟青心
想你可真会恩将仇报,工匠前面缀个皇家也不能掩饰匠户是比商户更贱的贱籍,匠户还是祖传的,世世代代为匠人,想脱籍还得立战功,比脱层皮都难。
陈员外摇头,他道声可惜,“你念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