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埋掉
过浓
沈一逸隔着玻璃听两人的对话,手里拿着朴峥这几天搜集来的资料。
展骆,三十七岁,出生于体育世家。
父亲是退役国家级田径运动员,母亲曾是体操运动员,女方结婚后退役在家相夫教子,全家都靠父亲的工资生活。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名誉家庭的日子过的算不错,在外人眼中,展家是纪律严明、十分幸福的小家庭。
事发后,警方第一时间联系了展骆姐姐,通过姐姐的描述,警方得知展家里四个孩子从未享受过家庭温暖,她们的童年是汗水、恐惧与羞耻堆砌的牢笼。
展骆出生时,家里的大姐已经进入省田径队学习,几年见不到一次,家中三个女孩无一例外,都被父亲安排进体校学习。二姐比他大五岁,是省体校射箭队的尖子生,三姐和他差不了两岁,但大多数沉默寡言,姐姐们的房间永远紧闭,只在奖杯到家才会留缝。每次饭桌上只要父亲皱眉,她们和母亲就能立刻识趣地闭嘴。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展骆在饭桌上也有很多特权,比如能和父亲交流说笑。虽然特权多,但父亲对他寄予的期待也多,从小不容他有丝毫懈怠。他四岁学游泳,五岁练田径,但父亲没有发现展骆擅长的项目,为此感到懊恼。
在一个竞技环境长大的小孩总以强者为荣、败者为耻,逐渐将身体力量内化为社会交换中的唯一资本。上了初中,展骆个头没窜,变成全班最矮的男生,为了不被排挤,他开始模仿并加入高个同学的群体。学习他们的走路方式、说话语气,并参与欺负女同学,开黄腔等一些带有性别特征的行为。
朴峥在姐姐的口述中了解发现,展骆在青春期已经展现出了暴力倾向。
这个时期的展骆经常因为打架问题被请家长,但父亲却并没有惩罚他,原因是知道儿子个子矮容易受男孩欺负,因此适当的反击对家长来说并无大碍,仅仅对展骆进行了口头教育。
沈一逸将此行为理解为“阳性霸权”的一种归顺,个体借助模仿强势群体,以求社会价值的确立,这也是青春期男孩爱犯贱的原因。
在高中时,展骆个性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被同期体育生霸凌,导致在考前受伤,以至于错失了省队选拔的良机。父亲得知后大发雷霆,谩骂多日,忍无可忍的展骆和父亲大打出手,他失手将父亲的肋骨打断,以至于被关了很久的禁闭。
沈一逸猜,青春期是展骆心理结构的断裂点。
在仰望力量的年纪,被力量踩在脚下,他的社交没有按照「阳性文化」的标准成长,这让他在群体中成为异类,他对自身表现的怀疑、抵触,甚至厌恶。
厚厚一摞资料,其中掺杂着王溪送来的档案,以及在读书会里展骆留下的作品,沈一逸好奇地翻看,她想知道,母亲对于展骆的成长中是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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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骨架柔软,说话像在春天吹口哨,她的腰在嫁给父亲之后就再也挺不直,显得个头更矮,父亲总笑她像个萝卜头。
而他讨厌萝卜头的玩笑,讨厌她就这样坦然接受了。
在他的记忆里,客厅角落里有个玻璃缸,里面养着三条鱼,两条母的,一条公的。母鱼一左一右,围夹那条公鱼游来游去,母亲每次都会撒一大把没泡开的饲料,看着那条公鱼霸着睡眠,宁愿鼓起腹耶不肯让母鱼多吃,就这样浮在水面几天,最后撑到死掉。母亲乐此不疲地收拾浴缸,蹲下来换水,用手指把鱼夹出来,随手扔进垃圾桶,再换一条新公鱼进去。
那些死鱼强烈的诱惑着六岁的他。
死掉的鱼腹撑得滑溜,鱼眼外翻,尽管六岁不懂“诱惑”这个词的意义,但他能意识到那股压制不住的冲动。他趁着半夜人在睡梦中,偷偷翻垃圾箱,将死鱼用卫生纸包裹住,藏在床底下,等到翌日功课做完,他会将它摆放在桌面,盯着它看很久。
彼时的他对死亡没有觉得怪异,反而觉得那鼓起的腐皮内充斥着微微甜味,让身体角落里诡异、野蛮的刺激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