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地方又传来细细的痛。
但他已经成了一抹幽魂,又怎会还有心脏?又怎会还感觉到疼?
他的尸体被抬去了乱葬岗,但她没有跟去,裴令之也就没法跟去。
生前就缠着她了,如今死了,变作幽魂竟也还要缠着她。裴令之自己都觉可笑。
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在他的前头。
他也就一直那样跟在她的后头。他能瞧见她的背影,离得自己并不远,却永远瞧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他看见她辅佐七弟登上皇位,看见她专心政务造福万民,看见她抚育唐家稚童,看见她将那些孩子一个个教导成才。
可这些。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成了魂魄之后,好似就也感受不到生前的那些疼痛与情感了。
望着她的背影,他好似再也感受不到过去所有的爱恨、情怨。
他也没有那般恨她。
为何,为何如今他还会追在她的身后,没有消散成烟?
鬼似乎也与人一样,是需要休息睡觉的。
一到夜里,夕阳垂落,她点起烛火,他也就困意上涌,沉沉睡去。
每晚都是如此。
直到。
这一日的夜里。
咳嗽声声,淡淡血气,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房中烛灯还未熄灭,窗外满月当空。
她坐在书案之前,将那沾染点点血渍的手帕扔进炭盆之中。
烛火幽微,人影摇晃,恍然间他才发现,她鬓边发角不知何时,已染上霜白。
指尖慢慢抬起,伸手去碰,可他能碰到的,也只有一片虚无。
更夫敲响四更,她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缓缓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