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道声好,宁承轻才将门帘掀起。
门帘下房门紧闭,再推开,屋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萧尽手握刀柄,将宁承轻护在身后,宁承轻却将他轻轻推开,示意无妨。他往屋中走去,渐渐双眼已能在暗中视物,只见屋子中间有张大床,四面挂着纱帐布幔。
萧尽抬刀将纱帐一角撩起,往床上望去,这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床上躺着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手脚枯瘦如柴,面容更形似骷髅一般。
萧尽不由自主倒退一步,鼻腔中满是恶臭与药味。宁承轻却丝毫不惧,反而跨步向前,对着床上之人细瞧。
萧尽问道:“这人……难道就是玄龙谷谷主谢重行?”
宁承轻不答,低头唤道:“谢谷主。”
床上之人奄奄一息,听有人唤他名字,喉中呜咽一声。
萧尽见他如此骇人模样,心中突突直跳,宁承轻道:“你瞧他可有些眼熟?”
萧尽从未见过玄龙谷谷主,哪会觉眼熟,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连若秋自荒山中找到的解中有。两人都是一般浑身溃烂,惨不忍睹,只是解中有不懂毒性药理,逃到深山任由手脚烂废,全靠山里猿猴投食才捡回一条命。
谢重行既是玄龙谷谷主,又精擅用毒解毒,当年用在自己身上的解药已是最好,因此手脚未损,身上血肉糜烂处也比解中有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堂堂一谷之主仍旧落到如此形同废人的地步,萧尽与宁承轻站在床头都一言不发,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萧尽道:“他中毒如此之深,你可还有法子救治?”
宁承轻摇了摇头道:“他多活这十二年,已是捡来的命,如今气息衰弱,命不久矣,无药可救。”
说到这里,床上之人嗬嗬出声,枯槁脸上一双凹陷的眼睛也睁开了,死死盯着宁承轻。
萧尽被这双眼睛瞪得心里发毛,宁承轻道:“谢谷主,当年你心怀不轨,想趁乱夺我宁家奇毒,可曾料到有此下场?”
谢重行挣扎一番,说出几个字来道:“你……你……是……”
宁承轻道:“我是宁闻之的儿子,你儿子知道你要死了,请我来,想要水月白芙的解药,可惜你也早就知道,水月白芙并无药可解。”
谢重行喘息不止,似是心绪起伏不宁,好一会儿才道:“水月……白……芙,水月白……芙,哈哈哈……我服了,宁……闻之……我服了……”
宁承轻听他提到自己父亲,一时有些恍惚之感,眼前此人已是当年到过宁家,见过其父的最后一人。解中有不过是梁上君子,未曾与宁闻之对面,谢重行却是冲着水月白芙而去,甚或与宁家宗主有过一面之缘。宁承轻心里亦有不少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重行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喃喃自语道:“老夫一生浸淫毒药,从未……将谁放在眼里,只有你……宁……闻之,竟能有如此……如此手笔,世人歹毒……有谁及得上,及得上你……哈哈哈……哈哈哈……你儿子,竟还到我面前问我,可曾料到有此下场……没有,没有,没有……”
他说着说着,气息微弱,咳嗽两声便再难开口说话。
萧尽听他说宁闻之歹毒,不由得转头去瞧宁承轻,见他面沉似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