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瘤的天生特性决定的:它们几乎是不死不灭的,然而即便如此,它们也有衰败的时候,当体内能量耗尽的时候,他们就要寻找同类,以同伴为食,获取新的能量。
曾经对于当年的那颗瘤,这些能量到处都是,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壮大自己。
直到他被刺柳刺穿了身体,瘤从此分散到各个位面,这些残存的瘤面临衰败,想要再寻找瘤补充能量的时候,就不像当年那样容易了。
事实上,假如他不是遇到枝枝的话,他八成已经自然消亡了,正如其他位面的很多瘤那样。
而现在的法布古伊王,如今正踏在即将消亡的那条路上。
只是他因瘤而生却并没有瘤的记忆,作为新生的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摄取什么才能继续存活下去,病急乱投医,寻找了各种生物的心脏勉强延续了自己的生命,然而也只是外表生命在延续——在苏换柳看来,眼前的瘤已经即将死去。
即将死去的瘤遇上了另外一颗瘤,倘若他遇到的是任何一颗瘤,在即将发生的同类互吞战争中,他都有一战之力,偏偏他遇上的是苏换柳,曾经被伐木枝投喂过他母体的苏换柳。
这里的“母体”指的当然不是法布古伊太太,而是那颗将自己长成心脏一样的瘤。
子体诞生于母体,对母体有着天然的畏惧与臣服,可以说,子体母体相遇的情况下,子体几乎毫无意外会被母体吞噬!
法布古伊王和苏换柳如今就是这种情况。
苏换柳已经胜券在握,身体的每一颗细胞都为即将到来的吞噬兴奋不已了,偏偏作为即将被吞噬的法布古伊王非但不自知,甚至将对方的兴奋当做恐惧,反倒将自身的恐慌错认成了兴奋。
也是只有在这个世界横行无忌太久的法布古伊王才能有的错觉。
“还在等什么?快将那个孩子带过来。”因为害怕,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然而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这是害怕,招招手唤过宫廷侍从,他甚至命令对方快去抬一张大床来,就放在自己的王座边,好让“心脏的提供者”挨得和自己更近一些。
“快
过来,
躺在这儿,
这张床舒服吗?是不是你睡过的最软的床?”
“呵呵,感到荣幸吧,所有的心脏提供者里目前只有你有这个荣幸可以睡在这张床上,这张国王的床……”
法布古伊王干笑着,当苏换柳如他所说,一步一步从台阶下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已经不止是心跳的厉害了,他的心简直跳得快要停了——
不止如此,他身体的抖动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厉害,假如有人看到这时候的他,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害怕,只有他自己不觉得,偏偏他在恐惧这件事女巫玛丽·梅不会告诉他,伐木枝不会告诉他,而那些仆从则是不敢告诉他。
于是就有了如今这番近乎诡异的景象:华丽而空旷的大殿中,法布古伊王满脸苍白,他的恐惧溢于言表偏偏脸上还在笑着,和他相连的四颗心脏跳动的几乎从仆从们怀中滚落,仆从们同样满脸苍白,浑身打着颤然而什么也不敢说——表面上,他们是即将获取心脏的那一方;
而即将被摘取心脏的那一方呢?
苏换柳平静地躺在了国王的床上,猎物近在咫尺,就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他不再激动,虽然还在兴奋,然而他已经可以克制住这种兴奋。
抬起眼,他轻轻握住了伐木枝的手。
感受到那支向来偏凉的手如今的温暖,伐木枝看向他,半晌用双手握住了那只手。
他刚才确实忧心了片刻来着,不过不是忧心即将发生的“摘心”这件事,而是苏换柳诡异的躁动,如今看到对方已经逐渐回复正常,他这才重新放了心。
他们这边几个人当中,如今最忧心忡忡的反而是女巫玛丽·梅。
国王的不正常她已经看到了,对方又怕又笑的表情看着怪渗人,虽然早就觉得对方是个疯子,然而如今看到对方果然疯了的样子她就有点拿不准,何况她即将要做的可是“取心”这种事。
任何人都会害怕自己的心脏被取走吧?可是眼前的年轻人却说可以,曾经她以为对方这是有什么其他手段,可如今他都躺在床上了也没见到他使出什么手段,再发展下去她可就真得要取心了……她就犹豫了。
“喂?真的要切吗?这是真刀哦!”附身在苏换柳的耳旁,玛丽·梅小声对他道,还偷偷给他展示了一下锋利的刀刃。
苏换柳就握着伐木枝的手冲她笑笑:“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