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钺初来这里的时候,心中最大的事,可能是活着。
但后来,他们替百姓们赶跑了烧杀抢掠的蛮人时,有人朝他跪下,泪流了满脸,有人将家中最好的吃食拿出来,热情的招待他。
那时,看着一张张纯朴的面容,以及他们脸上真切的感激,赫连钺第一次意识到了责任与守护二字的重量。
“他们脚下皆是国土,人和这片土地,本殿自然要豁了命去护着。”
“无论殿下去哪,我都会跟着您的。”
闻言,赫连钺用手捏了捏魏枝的脖颈,他手在寒风中冻了许久,冷冰冰的似冰块,乍一下去碰魏枝的脖颈。
魏枝整个人颤了下,但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日后本殿若是死了,你也要跟着去吗?”
魏枝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句是。
但赫连钺声音突然犀利了起来,一字一句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就是因为受伤严重,有些中气不足。
“死什么,你应该活着,好好的活着,让我所有仇人都去陪我才是。”
世间美好的东西那么多,怎么的,也该好好的活着,才是。
赫连钺想,往后余生那么长,只要过去了当下,日后,魏枝又怎么会记得他?
在时间的冲刷下,他也许会过得比在他身边更好。
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赫连钺说完之后,二人谁都没有出声,一片静默。
等风雪又大了些后,魏枝背着赫连钺,弯着腰,艰难的继续在雪地中行走。
眼看雪越来越大,魏枝体力也有些跟不上了,他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一个脚印接一个脚印,又沉又深。
两人身上都落了白色的雪,在偌大的荒原中,就像是白色中突然蹿进了一抹不和谐的黑色。
魏枝想,也许这次,他同殿下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若是丢下赫连钺,魏枝一个人,怎么着,也还有力气活着走出去。
但他舍不得将赫连钺一个人留在这里。
十五岁到二十岁,赫连钺就是魏枝人生的全部。
魏枝经手的每一颗糖,每一份欢喜,都有赫连钺的影子。
他前半生的人生太过残破,以至于后面遇见了个没有目的对他好的人,千方百计的扒着人,不让人离开。
魏枝不敢想,若是没有赫连钺,他该怎么活。
他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亲无友,该怎么活下去。
没了赫连钺的魏枝,要怎么活下去。
活不了的。
魏枝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魏枝侧过头,看着覆上了白雪的发丝,心中想道,他同殿下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共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