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秦恪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低头研究彩页上的参数,不知是没听懂秦天添的意思,还是故意曲解,“等他身体好点,我们就接他回家照顾。”
“我不是说回家!”
秦天添还是年轻,沉不住气,“秦时说他不想一辈子躺在病床上,想出去看看!”
广告彩页被秦恪捏皱了一个角,他深吸口气,一股脑把纸塞回了置物格。
秦时的这个想法,秦恪早就知道。早在他刚住进康复中心,第一次经历过一次大抢救后,就和秦恪提过。
无论秦时说几次,秦恪都坚决反对,以至于两兄弟每每谈论这个话题,都会闹到不可开交。
秦时总是说,只要给他机会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死在路上都愿意。他越是这么想,秦恪越是恼火,矛盾越发不可调和,兄弟俩吵得天翻地覆,关系一步一步恶化至今。
“他病了太久,有点钻牛角尖,你不要陪他胡闹。”
这个问题,秦恪已经和秦时吵累了,不想和秦天添再因此起争执。
他耐下性子和秦天添解释,“秦时现在的身体太弱了,前次出门晒个太阳,都差点要了他的命,怎么可能出远门,路上出事了怎么办呢?”
秦天添把车停在了路边,双手仍搭在方向盘上,缓缓转过头,直视秦恪,“哥,我看钻牛角尖的是你吧。”
那双圆圆的杏仁眼不再天真,两颊的婴儿肥在他无法陪伴在她身边的年月里消失,眼神中透露着秦恪从未见过的果敢坚定。在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一直在他羽翼庇护下的妹妹,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小的时候,我们从家里逃出来,什么都没有,是你和二哥两个人撑起这个家。”
秦天添娓娓说道,“你为了我们,牺牲了自己,没日没夜在外面赚钱。二哥要读书,还要照顾我,也很辛苦。我们三个能长大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出去走走,看看家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后来秦时上了高中,成绩优异,马上就要去北京上大学了,以后说不定还能走出国门,去美国,去欧洲,去更大天地闯一闯。
但他却因为一场意外瘫痪了,永远困在这方寸之间,一辈子都看不了外面的世界。
“二哥说,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等死。”
秦天添轻叹,看了眼秦恪,“对他来说,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秦恪没有回答,他知道秦天添说得没错,但她的话越是正确,越让他无力。
“是他的命重要,还是这些有的没的重要?现在科技发展这么快,再过几年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把他治好。”
秦恪闭上眼睛,双手环胸靠回椅背上,以他一贯的封建大家长作风,单方面拒绝交流,“这件事风险太高了,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以后不许再提了。”
“大家好~我叫圆子~以后将由我来负责和谢老师这边的工作对接~请多关照哈~【爱心】【玫瑰】【握手】”
宝力诗工作群里添了一个新人,小姑娘每次回话必有表情包,信息以“哈”“哦”“哇”这样的语气词结尾,还要带上一个俏皮的“~”。
秦恪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无声息地退了群,把宝力诗的业务彻底交给同事,听新来的圆子说,他负责别的品牌去了。
工作人员们都冒头欢迎新同事,群聊天里热热闹闹,谢明乔退出微信,手机屏幕熄灭,映出他憔悴苍白的脸。
他索性丢开手机,靠在椅子上,盯着吊顶上造型复杂的灯带,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这时,病房门打开,医生从门里出来,宣布抢救成功,病人暂时脱离危险。陶书语当场落泪,握住医生的手,千恩万谢,泣不成声。谢子歆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冷眼旁观,听说她爹一时半刻死不了,夹上电脑,看了眼对面那个丢了魂一样的便宜弟弟,带着一众高管秘书助理,风风火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