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点来说,她与方清澜,还真不好说哪个更惨一些。
力量微弱的于春山没有被对方放在眼里,她得以在识海一隅苟延残喘,亲眼看着对方蚕食自己身份记忆,变成一个惟妙惟肖的“她”。
但于春山也由此感知对方的过往来历。
“它根本不是什么人修,而是妖鸟姑获。肩膀上那只鸟,便是它的本体……”
谢长安等人都没有意外之色,他们收到羽毛时,就隐隐有些猜测。
姑获者,异鸟也。古籍有载,夜飞昼藏,善食人魂而化人,贪妄之欲炽盛。
其羽五百年一枯,五百年一荣,可入药,可作阵法符箓的材料,这也是为何先前姑获给他们的羽毛,可以让他们免于卷入阵法的轮转。
“它告诉你们的生门,也是假的……紫极宵天阵一经启动,万物皆入其彀,无有生死之分,它想让你们死……但当时,我没法提醒你们……啊!!!”
说至此处,于春山突然惨叫,面露狰狞,眉心裂开缝隙,像有人从皮肉下伸出手,将裂缝生生撕开,一只眼睛露出,越睁越大,瞳仁里依稀倒映出姑获的影子,于春山登时吐了一大口血,神色越发痛苦。
“她要、她要出来了!”
姑获受了重伤,才能有于春山出来的机会,但也只有这么一小会儿,以于春山的修为如何会是上古异鸟的对手,这场肉身争夺眼看就要落败——
谢长安飞快咬破手指,用封禅笔沾了血点向于春山眉间那只眼睛!
于春山发出一声惨叫,但那并不是她在叫,而是姑获吃了痛。
云极随即用手上金色叶脉流动的树叶将眼睛封上!
这件被赵定贞称为“一叶障目”的仙品法宝,如同一道封印,将姑获的惨叫也封在下面。
“它已经与于春山融为一体,封住天眼也只是权宜之计,撑不了多久。”
于春山喘了一大口气,面色微微舒展,看上去终于不那么痛苦了。
但众人心知肚明,她的神魂如将灭之火,此刻状况再好,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云极:“你方才说,它想让我们死,是为了夺取我们修为,方便它自己离开吗?”
于春山摇头,缓缓道:“它自己走不了。上古一战,死伤者众,除了少数借此飞升的,还有许多如庆煞一般被封于冰石中。姑获相当于守阵者,它的部分肉身魂血已经化入大阵,原本被封在冰原下面,借了我的身体才能出来。你们想开天门,必要毁掉紫极宵天阵,大阵一毁,它也必死。”
谢长安:“这么说,当四处冰柱被悉数摧毁,是真能打开天门?”
于春山:“是,冰柱坍塌,九州震动,天门必开,姑获为了守住天门不开,必要你们作为填阵的祭品,全都死在这里。但三处冰柱,已经被江潭所毁,只有最后一处,他遍寻不至,因为、因为……”
她语调逐渐艰难,表情微微抽搐,那是皮下妖物横冲直撞,急于脱皮而出的征兆。
但于春山仍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制住识海之中不断咆哮怒吼的姑获。
她抓住谢长安的手,胡乱在其掌心划了几道,极用力,尖利指甲甚至留下血痕。
但谢长安面不改色,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握住对方手腕。
“你,看懂了吗?”于春山喘息不已,“我无法说出来,它在限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