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意波澜不惊接过圣旨。
他没忘记自己旧疾复发的剧本,在乌陵的搀扶下,掩袖轻咳几声,捧着圣旨站起。
旨意宣读完毕,其他人纷纷各自怔愣了许久,这才接连起身。
那简短却石破天惊的旨意仿佛黑夜里悄然无息的巨兽,吞没了所有声响。
往日里彻夜丝竹绕梁的鹊明楼鸦雀无声。
宣庆帝不常在宫外宣旨,若是宣旨,也多在世家王侯宅院府邸。
风月地更是从未见过此等阵仗。
抱着琵琶的歌女跪得双腿发麻,浑浑噩噩的,起身时一个不曾拿稳,琵琶“当啷”摔下的声响如巨石入水,敲打人心,迸溅出惊畏的水花。
有人立刻怒斥:“大胆,诸位贵人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歌女根本没心思捡那滚落的琵琶,面色惨白,转而对苏承梁不住叩首:“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哪怕是深处帝都的优伶歌女,也只知今夜筹宴的达官显贵是这位公子,不知奉天监之地位、方才那立储圣旨之意义,不知内宦、天家是怎样的深浅。
她只知道对着先前公子哥们都在奉承的苏承梁求饶。
往日里会因此大发雷霆的苏承梁却顾不上她。
所有人神情各异。
唯独沈持意毫无意外之色,轻轻攥着这足以引起举朝震动的圣旨,似在静静思量着什么。
他发呆片刻,突然被琵琶自高阶滚落的重响和歌女的求饶声拽回神思,平静目光稍稍一瞥。
视线扫过诸人。
方才还在看热闹的众人尽皆下意识挪开目光,或是直接让开道来。
沈持意轻而易举看到了那跪地求饶的琵琶女。
青年眸光一转,越过没有吭声的众人,缓步走到台阶下方,弯腰捡起琵琶。
他神色微沉,清透明亮的双眸装着摸不透的心绪,好似有些不悦。
歌女仓促间瞥见,更是吓得连叩首都忘了,呆呆跪着。
可沈持意并没有如她预想那般发难,而是小心翼翼抱起琵琶,轻巧拨弄了一下。
“琤琤——”
弦音滚落。
他松了口气,面上那副担忧之色尽褪,扶起歌女,把琵琶递给她:“没坏,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