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微白,脸颊两侧却因先前咳得厉害,浮起了两团红晕,好似雪里桃花,冬日暖春。
一双眼睛浅透盛光,眸底瞧不出一点尖锐之色,配上这一副缠绵榻上的病弱,美得不分雌雄,贵气难挡,无怪乎连个侍从都气质非凡。
——正是已经接完旨随着飞云卫赶往帝都的沈持意。
郎中虽然不识得贵人,但没瞎了眼的,都看得出来这帮人必然惹不起。
郎中不敢怠慢,不忍心让这样的美人遭受病痛之苦,赶忙搭上青年手腕,凝神细探。
可越探越心惊。
门外,许堪眼见郎中脸色瞬间极差,皱着眉问道:“到底如何,你倒是说句话!”
沈持意却微微一笑,轻声说:“大夫莫怕,我自小体弱,脉象虚浮,此事家中人早已得知。”
屋内炭火旺,郎中热得擦了擦额间鬓边的汗,不敢说这是命短无救之象,委婉道:“公子没什么病,只是身体底子太差,需要好生将养,我这就给公子开一些滋补养身的方子。”
青年嗓音清如活泉:“我这几日舟车劳顿,确实有些撑不住。家里人担心我得了重病,这才深夜劳烦大夫前来,多谢。”
许堪却问:“我们一行人急着进都城,喝了大夫开的药,可否即刻赶路?”
郎中更是心惊。
此刻已是子时,城门落锁,帝都四门防守之严密非比寻常,即便是有门道的官家人,都难以随意进出。
这一行人霸占了官驿,几十人护卫一个病秧子,还一出口便是夤夜入城……
郎中哪里敢冒险,更是保守道:“不可不可,这位公子先天体弱,赶路已经伤了元气,若是没有修养好便动身,怕是性命堪忧啊!”
青年闻言,垂眸敛神,不置一词。
他一下一下地慢慢眨着眼睛,仿若气息都这般轻缓,鸦翅般的眼睫上下扇动,抓挠人心。
他又是一声咳嗽。
那侍从登时拿出干净的巾帕上前递给青年,青年捂嘴连咳,再度放下巾帕时,纯白的巾帕又晕开了一朵血花。
许堪沉默了片刻,神思如晃颤烛火,摇摆而不明。
片刻,他只说:“还请公子好生休息,保重身体。”
房门合上,隔绝了里外。
许堪命人带着郎中去抓药,副手走上前,担忧道:“皇命让我们护送苍世子进宫,眼看都城将近,苍世子这般情形……师兄,我们若是让人躺在车里慢行呢?”
“我们从苍州一路行至此处,还不算慢行吗?圣谕言明,让我们把密旨交给苍世子一人拆阅,再把人活着从苍州送到帝都。密旨内容只有苍世子知晓,既然他没有什么急色,我们更不该急。”
许堪是宣庆帝一手提拔起来的飞云卫统领,执掌帝王亲卫多年,宫中此刻秘而不宣的那件事,知晓的人不多,许堪算一个。
太子急病早夭秘不发丧之际,陛下令他亲自领着飞云卫赶赴苍州,悄悄把那个还未袭爵的苍王世子带回帝都。
密旨里写了什么,虽然只有苍世子知晓,但许堪心里清楚,多半和太子病逝脱不了干系。
如此关头,密诏先苍王遗腹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