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苏小城的雨夜,她为所谓的“赌债”愿意融金抵债,求那扮作“债主”的萧璟放他一马时。
在他意识到,当年她辛苦有孕之时,他不过是因为对云家大公子嗜赌讨钱烦不胜烦,才随手扔了笔在那时的他看来什么都不算的五千两银子平了赌债,居然能让她在并不被他善待的婚姻里,念他这份好,肯在灭门破家他身陷赌局,已如丧家之犬时候,拿那她从前埋在沈家,留给女儿日后做依仗的银子来还他当日欠的那笔要他命的债。
或许是那无数个这样的时刻,
使得那些裹挟在灭门破家血色里的恨,
最终,却在他回想起记忆中,那些当初少年结发夫妻,忽略的苛责的侮辱的,不曾善待过她的从前。
和那生得像极了她,却也有一两分肖似他的女儿。
成了之后沈砚颠沛流离苟且偷生的日子,最珍贵,最惦念,最难舍的过往。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当年打马扬州城的纨绔公子,在灭门破家,惶惶如丧家犬的许多年后。
才意识到,原来当年扬州云家初见,他一口应下那本不准备应的亲事,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的愧疚,他的恨,他的惦念,让他去势入宫见到女儿后,百般纠结。
如果他只是恨她,自然是要费尽心思戳破女儿身份,拼死也不能让她和孩子,踩着他们沈家满门的尸骨,去和灭了他们沈家满门的仇人,过富贵荣华的日子。
他当然恨云乔让明珠认贼作父。
在每个明珠口中喊着仇人爹爹的瞬间,沈砚都恨云乔,恨萧璟。
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对明珠并不上心,甚至都称得上忽略的萧璟,也比他做女儿的父亲,好上许多。
就连那一别数年,再未见过面的云乔。
沈砚想,她也当是比昔年在扬州过得好上许多。
更遑论是如今朝不保夕苟且偷生的自己。
他同齐王说想和女儿和妻子团聚,或许罢,或许曾经他是有过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