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妥当,但见清隽的男人,一手揽袖,一手提笔,似乎不用构思,寥寥数笔落于纸端,明怡凑过去看了一眼,便见一只遒劲的梅枝已跃然纸上。
瞬息间,他已换了三支狼毫,笔锋粗细不一,或是粗粝的树干,或是妍丽的梅蕊,无不形神具备,气韵不俗,细看来,那梅蕊仿佛在冲她笑。
好笔力。
不怪人惦记。
连她看着也眼馋。
可惜已闹了他四幅,触及他底线,再多要一幅,那便是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大抵他今日被她气狠了,也是不愿的。
换做那些行走江湖的兄弟,明怡想什么便说什么,裴越跟前就不同,他天生有一种叫人不敢造次的气场,明怡对着他就无法随心所欲,兴许是没感情,兴许是不熟。
小小一幅扇面,一刻钟一幅,不费多少功夫,裴越画完三幅。
收笔前,瞟了明怡一眼。
明怡目光落在他的画,掌心的墨已快溢出亦是浑然不觉。
她若喜欢,他再替她作一幅又如何,可偏生他的画,她说送就送,不知是性子使然还是不在意。
除非她主动开口,否则,今日又是允她喝酒,又是替她做人情,再上杆子给她作画,他属实做不到。
裴越略停顿了片刻,见明怡缄口不言,只能作罢。
“好了。”裴越起身净手。
明怡心满意足捧起最后那幅“菊”,别看裴越性子冷,作画设色极为大胆,那朵秋菊灿然昭举,宛若霞蔚,实在是赏心悦目。
“辛苦家主。”
裴越衣裳沾了墨气,没回她,进内室换衣裳去了。
明怡觉出他的冷淡,只当他是被她胁迫作画而不快,也就没多想。
二人在书房作画之时,春锦堂这边却是热闹非凡。
裴萱听闻裴越亲自把明怡接走,心里石头搁下,应付一番七公主后,索性带着弟弟妹妹在外头玩了个痛快,至晚方归,姑娘们今日赢了马球,心情都极好,个个聚在春锦堂陪荀氏说话,把明怡夸得神乎其神。
荀氏听闻明怡连谢如韵都给打下马了,很是扬眉吐气。
“好丫头,实在是长脸,老太爷没看错人。”
荀氏尚在闺阁时,也是个敞亮的性子,后来嫁入裴家,被那繁重的家务磨去了锐气,恰才听众人称赞明怡何等飒爽英姿,心中也跟着生了几分豪气,又看重了明怡几分。
等人散去,招付嬷嬷进了内室,低声问,“他俩如何了?”
付嬷嬷也喜笑颜开,“好着呢,方才少奶奶去书房探望少爷去了。”
“嘿哟喂,可算上道了。”荀氏抚掌一笑,先前见明怡也不往裴越跟前凑,担心夫妻二人生分,如今这两头铁树总算开了花,一个晓得去接妻子,一个晓得去探望丈夫,情愫嘛,就是这般慢慢磨合而来的,“我看哪,他们俩就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媳妇已进了门,总这么冷着不是法子,终归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
荀氏想了想,招付嬷嬷近身,低声嘱咐,“你把明怡那床被褥撤下,让他俩睡一个被窝,我就不信那呆子还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