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裴母不在上房,而是在议事厅料理家务。
明怡跟着嬷嬷来到议事厅,院子里聚了不少仆妇,一个个见了她,目露异色,无声屈膝行礼。
寒风鹤鹤,晨起还隐约见稀薄的日芒,这会儿功夫,竟是乌云密布,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雪。
明怡紧了紧披风,立在廊外,听得嬷嬷通禀了一声,那案后之人,却似闻也未闻,
“这处账目再核一核,去年已买了三百幅帘子,今年要添,也不至于添这般多,哪一房报的账目,得仔细说明缘由再行核对,若是有人借着采买中饱私囊,绝不姑息。”
她声量不高,却不怒自威。
看得出来,婆母在忙,明怡也就不急了。
裴母荀氏确实很忙,每日卯时起,至巳时中,足足要料理两个时辰还多的族务,方能喘口气。
原盼着儿子娶了媳妇,能帮衬她,如今是不指望了。
这新妇来自乡下,不曾见过世面,恐连中馈二字是何意都不甚明白,何谈接过她手中之棒。
将案上最后几张批票发出去,荀氏这才揉着发酸的脖颈,头也未抬,
“进来吧。”
“是母亲。”
声线倒是极为干净,荀氏这才抬眼,却见明怡带着婢子跨入堂内,那婢子似乎不曾意识到这议事厅等闲不得入,却是堂而皇之跟了进来。
荀氏无心纠正她,撩手示意明怡落座。
主仆二人,一坐一立,坐着的那个身姿端正,一身翠青的裙衫,通身无饰,极其干净利落,就连发髻也梳得十分干脆,下聘时那些灼艳的发饰一个都没用,仅余一只碧玉抱头莲簪子插于发中,不娇不作,目光几无波澜。
晾了她这般久,她神情无半分委屈。
还算沉得住气。
站着的那个,一身青色长衫,端的是腰板挺直,眉峰如刃,给她一把刀,她就能杀人似的。
就她们这通身气派,硬生生将这象征裴府内宅中枢的议事厅衬成了某个江湖堂子。
这可是大晋第一高门哪,全京城最讲规矩的门第。
荀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
“听说你要出门?”
明怡回道,“是,今日也算回门,媳妇打算带着丫鬟出门去逛一逛,还请婆母准许。”
荀氏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淡声道,
“越儿已回京了,这会儿正在宫中回话,保不准能回来用午膳,你若想出门,等过几日礼成再出去吧。”
裴越既要回府,明怡就没有离开的道理。
这头话一落,廊外传来仆妇的通报声,说是家主归家了。
荀氏脸上这才露出笑容,领着明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