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他只记得他有一门娃娃亲,未婚妻出身没落的乡绅家里,与寻常百姓无异,再慢慢的,也就淡忘了。
直到后来他初露峥嵘,被人缠上,这门亲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比起那些日日堵在他回府路上的少女,远在乡野的未婚妻显得没那么可憎。
再后来他考上状元,下江南除腐政,在朝中大展拳脚之时,娶谁不娶谁,真的变得不重要了。
只消她安分守己,替他主持中馈,侍奉亲长,绵延子嗣便可。
明怡进京之前,他对她不抱期望,甚至也做好长期教导妻子的准备,现如今明怡行事大方,不作不闹,为人爽快豁达,已比预料好太多。
娶谁不是娶。
他愿与她做夫妻,只要明怡乐意。
困意渐渐占了上风,裴越慢慢睡过去。
这一回,明怡比裴越先醒,她是被某种不适给蹭醒的,睁开眼,四下一片黑漆,天还未亮,裴越没动,该还不到卯时。
明怡并非年少无知,缓过劲来便猜到那是什么,顿时汗然。
上京前便做了准备,也没太把这档子事当一回事,只是当真面对时,心里不免有些茫然,怕将来不好收场,怕他们无法行至最后,只是转念一想,裴越娶她时心平气和,可见他要的只是一位妻子,一位宗妇,至于那个人是谁,好似并不重要。
真有那么一日,他定也能心平气和放手,甚至转背便能挑一门合他心意的妻。
如此一想,明怡也就释然。
明怡睁开眼没多久,裴越也醒了,他骨子里好似刻了一块晷表,每日准时起准时睡,今日亦是如此,只是挪身时,恍觉怀里有一具滚烫的身子,而他好似还抵着她,素来矜持雍雅的贵公子多少有些尴尬,立即抽身,缓缓替她掖好被褥,转身出了拔步床。
明怡等着脚步声进了浴室,方对着黑漆漆的帘帐吁了一口气。
家主逃得这般快,定是没做好准备。
明怡识趣地继续装睡,这一睡又是很迟方起。
青禾进来陪她用早膳,告诉她已去过厨房,自厨房被青禾整顿,现如今那些管事嬷嬷瞧见青禾跟见了阎王似的,不敢懈怠。
明怡嘱咐她,
“别吓着人家,不过是一些管事婆子,家里有老有小,都不容易,敲打一二便可。”
青禾摊手道,“我就头一日露了一手刀工,她们就怕了,我如今都是好好与她们说话的。”
“姑娘您就放心吧,我还蛮喜欢去厨房,有吃有喝。。。”
早膳过后,付嬷嬷过来禀报明怡,“少夫人,二姑奶奶今日要回去,您看要不要过去送送?”
“那是自然。”明怡起身便往外走,将掀了珠帘,忽然回眸问付嬷嬷,“我这个做舅母的,是不是得给孩子备一份见面礼?”
付嬷嬷连连点头,“奴婢正要与您商量这事呢,确实得备一份礼。”
裴萱归宁,也给了明怡见面礼。
明怡对于京城女眷之间的人情来往不太有数,“嬷嬷,您翻翻我的聘礼箱子,有什么好东西拿过去便是。”
人已罩着斗篷,步履如飞往正院去了。
裴萱这边果然打点了箱笼,准备回府,沿途下人一笼笼往侧门搬。
明怡带着青禾跨过春锦堂的穿堂,顺着抄手游廊来到正屋廊下,听见里头裴萱正和荀氏说话,
“娘,您别这样大包小包往我马车里塞,如今不是以前,东亭娶了媳妇,叫弟妹瞧见不好,好似我这个做姐姐的回一趟娘家,就是惦记着娘家的东西似的。”